“可、可能是時間長了,靈質回路老化吧。”工匠艱難的擠出了一個笑容:“有些斷續也是正常的,隻要排除掉異常,就一定能……”
啪!
話音未落,季覺的手指再度彈動,重燃的焰光熄滅無蹤。
遠方,驚恐的慘叫聲響起,如此淒厲和尖銳,令所有人毛骨悚然,領隊的人聽出聲音的來處,更是驚恐。
“無憂公!!!”
從小被無憂公所養大的領隊者,早就跟無憂公的陰影之律結合為一,此刻感受到另一頭傳來的痛苦和憤怒,本能的便已經驚慌錯亂,汗流浹背。
此刻他才抬起了剛剛生長出來的手掌,提起了工匠的領子,怒斥:“怎麼回事兒,你究竟在搞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究怎……”
工匠欲哭無淚,感受著那一道道殺人的目光,顫抖著,摸向了祭壇。
手才剛抬起來,就看到祭壇猛然一震,一道電光再度飛出,將他吞沒,濃煙之中慘叫出聲。
然後,烈光再啟!
所有人頓時長出了一口氣,看向工匠的眼神也欽佩了起來,不愧是幽邃精英,效率就是快啊!
好不容易,等驚恐的工匠從地上再爬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
啪!
熄滅。
這一次,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幽幽的看著工匠,滿懷著期待和鼓勵。
——唏,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對吧?!
“我、我……”工匠燒焦的麵孔上滲出一行蜿蜒的血淚:“我真不知道究竟……究竟怎麼回事兒啊!”
“沒關係!”季覺握拳,鼓勵道:“我相信你啊!”
“對對對,大家都相信你!”
“加油啊!”
“對,加油!!!”
工匠呆滯著,喉嚨裡,最後發出了一聲哀鳴,下意識的想要擺手……祭壇再震,隔空一道電光劈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將好不容易愈合的身體,再度劈成了一團爛肉。
然後,光焰重燃!
“你看,來電了!來電了!”
季覺驚奇拍手,眼神閃閃發光,斷然說到:“定是滯腐偉力口也!!!”
霎時間,所有不明所以的人也紛紛點頭,跟著他一起,環繞在工匠身邊,拍起了手來。
恭喜!恭喜!恭喜你!
在熾熱燃燒的焰光之下,如此詭異的氣氛中,一張張喜氣洋洋的笑臉,就仿佛什麼邪教的祭祀現場一般。
然後,理所當然的,又又又又又沒電了。
黑暗之中,掌聲不斷。
所有人都低頭看著工匠,為他歡呼呐喊,喝彩。
“我、我……不對啊,這不對……”工匠哭嚎著,根本他媽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絕對有問題,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可惜,他才剛張開口,又是一道電光劈了過來。
爛肉冒煙。
光芒重燃。
歡呼喝彩聲更加強烈了。
這就是滯腐的獻祭麼?太神奇了!太厲害了!
就這樣,開關,開關,開關,開關,到最後,大家乾脆七手八腳的將工匠整個人都按在祭壇上。
一道道電光轟擊之下,一坨焦炭還在神經的作用之下抽搐著,維係著那一分斷斷續續的光明。
始終難以完成驗證!
徒然煎熬。
就在季覺徹底玩膩了,背後的手掌悄悄拔出了剛剛‘奉’來的毒刃短刀,朝著自己扶持的白鹿受孽者的後背,悄悄刺出的瞬間……
遠方淒厲慘叫的來處,終於傳來了忍無可忍的怒吼。
無憂公咆哮!
反複被碾碎不知道多少次之後,虎符之種陡然升起,硬扛著來自巨麵的重力凝視,強行撐起。
再然後,淤泥一般的漆黑從虎符之中湧現,如手掌一般,攥住了一顆殘缺破碎的種子,強行催發!
刹那間,通天徹地的狂暴焰光拔地而起,恢宏無儘,浩蕩肆虐。
強行和禁域的死亡之影碰撞再了一處,激起道道波瀾。
那樣的烈光和氣息……
“焰潮。!”
季覺呆滯著錯愕失聲,腦子裡無數線索好像被什麼東西隱隱串聯再了一起,可是卻想不明白。
難以理解。
“是啊,焰潮之禍。”
被他扶著的白鹿受孽者油然感慨:“投入了那麼多活祭才好不容易死灰複燃,依然難複舊觀。難以想象完整時的模樣,想必焚山煮海也不在話下吧?”
背後好像微微有點發癢。
可惜,被人扶著,不太好撓。
他扭了扭脖子,摩擦衣服,想要止住些微的癢意,完全就沒有察覺到,懸停在後背心臟處的毒刃。
停滯在了一線之隔。
混亂之中,反倒是他尤為淡定。
他又不是無憂公的部署,此刻自然不像是領隊者一樣急得焦頭爛額。
來打工的,反正成不成錢都要給,眼前的景象又有什麼叼謂呢?
“兄弟你沒事兒吧?”他看向了季覺,察覺到他漸漸粗重的呼吸,感慨一歎:“辛苦你了,膝蓋的骨頭長成還需要一段時間。”
“沒、沒關係。”
季覺搖頭一笑,瞬間的僵硬之後,再度順滑,神情越發平和:“就是對這個比較好奇,不是說已經熄滅了很久了嗎?
怎麼忽然就……”
“無憂公下了血本嘛,居然聯係說動了那位聖者。”
受孽者說起這個,頓時眉飛色舞:“你可能不知道,謝赫裡大人以前跟我說過:不隻是焰潮,包括暗落、霜結、血雨、天裂……全部都是那位聖者送入現世的!”
麵對一個穢染求知若渴的好奇目光,他嘿然一笑,決定吐露出了一點秘辛:“尤其是焰潮之禍!
那可是絕淵之中所升起的災害結晶,據說發現的時候,已經和漩渦完成了結合。
可惜了,最後萌芽失敗。
不然的話,搞不好能孵化出絕無僅有的絕淵和漩渦的雙重受孽之種!”
就像是逐鹿之狼、塔之僭主、穢染之妖邪一般,不,甚至更在其上!
能夠領受大孽之真髓的孽魔,天然就具備著獨特的地位和力量,和普通的受孽者之間自然有雲泥之彆。
升變和荒墟的反麵,絕淵與漩渦的本質,虛無之精神和崩潰之物質的重疊,倘若能夠成功的話,又能締造出多麼恐怖的力量呢?!
“原來如此……嗎?”
穢染仿佛震驚住了,如同他所料的那樣,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似哭似笑的點頭,讚歎:“實在厲害!”
說罷,滿懷期盼的看向了他,誠懇又卑微的凝視,就好像可以付出所有的代價一樣,祈請:
“可否請教那位聖者的名諱呢?”
“那還用說,自然是——”
白鹿受孽者不假思索的張口,想要回答,卻又愣住了,茫然的回頭了過來。
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這個隊伍裡,怎麼還會有人不知【播種者】的存在?
於是,在那一瞬間,他終於看到了,那一張毫無任何的瑕疵、標準到令人發指的笑容。
笑容之上,漆黑的眼睛。
一片空洞。
隻有純粹的血色和黑暗糾纏在一起,宛如通向深淵的裂口一樣。
看著他。
“你究竟……”
他僵硬著,呆滯,難以理解。
可想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晚了。
啪!
毒刃遞出,在牽製之下,輕而易舉的貫穿心臟,再然後,靈質之手從肩頭伸出,按在了他的麵孔之上。
純鈞穿刺!
白鹿受孽者倒地,痙攣,最後的掙紮,隻來得及撕下半張覆蓋在季覺臉上的假麵。
可在那一張破碎的麵孔之下,卻有又一重笑容浮現了,蜿蜒的笑意跨越裂口,彼此銜接。
遺憾的是,太多的悲喜早已經燒成了灰燼。
黑暗裡,隻有空洞虛無。
“真安靜啊。”
在殘軀落地的悶響中,季覺垂眸,輕歎著,俯瞰著著那一張張錯愕回轉的麵孔。
太安靜了。
不應沉默。
他說,“應該,多點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