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樹回答:“除此之外,幾天之前,舉行了上位感召的儀式,僥幸通過,是渦係,矩陣是回聲。”
嘶——
人才啊!
季覺眼睛一亮,南林和天門一樣,也都是聯邦五大,而且醫學方麵的成果還要更好一些,這個年紀能拿下博士,還有行醫資格證,智商和學習方麵絕對是卷王級彆。更何況,在崇光教團裡做統籌和整理規劃方麵的工作,絕對是地獄難度級彆……不但錢少事兒還齁逼多,能安排的條理分明,成為長老的助理,多少也是個管理方麵的大手子了。
而且還是個奶!
這哪裡是什麼孩子,分明是長老把自己養了多少年的寶可夢都拿出來了。
這不得把狗庸醫謝嵐一腳蹬旁邊去,從此自給自足了?
“那就沒問題了,我聯係一下延工和苟董,先不安排固定崗位,海岸工業和信使物流兩邊你都看看,熟悉一下,確定了之後咱們再細說。”
季覺不假思索的點頭,一把薅住,頃刻煉化。
拿下!
而等餘樹暫時離開之後,季覺才看向了沉默許久的長老。
“可以告訴我理由麼?”
這麼好的臂助和後輩,放哪兒都是寶貝疙瘩。總不至於忽然之間就不要了,放出來饋贈社會,回饋聯邦吧?
“他犯下了殺人之罪,已經被聖靈所不容,教會不能容許他繼續待下去了。”長老垂眸:“我知道這很殘忍,很苛刻,並不公平,可這就是戒律。”
即便是,局勢所迫。
可所謂的戒律,不就是用來束縛自己的麼?
一旦被打破,那麼,就再不可能重續。
一失永失。
“況且,他自己也過不了這一關。”
長老看向了他離去的地方,無聲一歎:“人一旦自己產生動搖,那就找不到答案和方向了,與其沒頭沒腦的彷徨亂走,不如安安靜靜的找個地方呆著。
他需要一點時間,一個避風港,一個讓自己理清楚究竟想要什麼的地方。”
長老鄭重的說:“海岸是個很好的地方,還請您務必不要嫌棄。”
“這是哪裡的話?人才在哪裡都不會被埋沒的,況且,在這裡,他簡直就是聖人了。”
季覺搖頭感慨:“你真是一位好父親啊,長老。”
長老沉默了片刻,最後,自嘲一笑:
“我真希望我是。”
從海岸工業出來,已經是下午了。
季覺邀請了長老一起用飯,就在海岸工業自己的食堂,並不算奢靡,有菜有湯,足夠吃且足夠質樸簡單。
賓主儘歡。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
就在新建好的車站前麵,亂糟糟的人群和車隊前麵,長老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盼盼那孩子懷孕了,不能跟你一起奔波,就先在濟慈醫院幫忙吧,教團裡這麼多人照顧,不會有什麼疏漏。
回頭等你站穩腳跟,孩子出生了之後,你們夫妻兩個怎麼打算未來,都隨你們了。
餘樹感激點頭:“謝謝父親。”
“都說了,不要謝我。”
長老歎息,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籠罩在煙塵中的工地,乃至海岸工業的方向,忽然說:“我知你內心彷徨動搖,也知道你懷有仇恨和憤怨,沒關係,人努力,犯錯總是難免,你我並非聖人,心中皆有雜念,雖然不可免除,但總需克製,不可放任。”
“我知道。”餘樹點頭。
長老繼續說:“季先生是一位正直的人,你要向他學習,有什麼不懂的和想不明白的,請教他也可以。”
“父親……”餘樹的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於是長老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瞥著他,好像洞徹內心一般:“……可是他抓捕奴工,催逼索債,在荒野裡橫行霸道,造業無窮。”
餘樹沉默。
“所以我才說,他是一位正直的人啊,小樹。他做這些,難道是為了他自己麼?”
長老搖了搖頭,輕歎:“這個世道,行善和持刀,如我這樣的碌碌者,隻能占一樣。
不,應該說,害怕麻煩,畏懼彆人的目光和後果,所以才渴望一個清白的過程,賴以自慰,聊以存身,乃至,首鼠兩端,自欺欺人。
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險,又舍不得自己一輩子的成果,徘徊難斷。
我不讓你謝我,是因為我很慚愧,我不配……
不然我第一時間就應該聯係陳行舟,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提起刀子來出海,毫不顧忌的去救自己的孩子。”
餘樹抬頭,想要為他辯駁,可卻被長老的眼神止住了。
不準許他打斷自己的話。
“——但是,有些人是不需要什麼結果的。
不在乎評價,不需要人的感激和所謂的聲名,不為你我所恐懼之物所羈絆糾纏。他隻在乎自己做的是否符合自己的規則,哪怕天翻地覆。
現在,你明白了麼?”
餘樹沉默。
“就在這裡呆著吧,等你何時有勇氣將曾經發生的事情講述給彆人聽,再回來看我吧。”
長老最後告訴他,“行善你可以繼續,要不要持刀,就看你自己了。”
“是。”餘樹低頭。
長老神情嚴肅,還想要說什麼,可張口卻停在了原地,許久,隻是伸出手,最後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彆忘了嬤嬤們的教導。”他低聲說,“要努力。”
“嗯。”
餘樹再度點頭,眼眶泛紅。
於是,長老轉身離去。
略微有些沉重的衣袍在風裡飄著,裹在他身上,隱隱浮現出乾瘦的輪廓。
漸行漸遠,再也不見。
餘樹站在原地許久,看著車來車去,人來人往。
許久,才轉身頂著熾熱的陽光,逆著人群,走向海岸的廠房。
太陽照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指向了父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