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訌?
季覺茫然了片刻。
仿佛難以置信,倒不是難以接受現實,而是很難相信,居然會出現如此草台的狀況·.
在麵對著如此龐大的外界壓力的狀況之下,在教團壓倒性的力量麵前,微不足道的反抗者們,居然開始窩裡鬥。
而且,劍鋒直指目前營地內最強的戰鬥力不是,這什麼退隊流劇情?
腦子還好吧?
「不是,就——真內訂了?」
他看向包大財,包大財看懂了他的眼神,神情就越發的微妙起來,「啊這,大概是吧—————.嗯,內了。」”
語氣如此淡然,仿佛這事兒常有一般。
亦或者,早有預料。
「草台是正常的。」
包大財抬起手來,仿佛下意識的扶眼鏡,卻沒有摸到,隻得揉一揉眼眶,一聲輕歎:「畢竟,如今的營地就是幾支反抗隊匆忙合流而成的,成分比較複雜,時間偏偏又太短而聞小姐做事最公道,從不遮遮掩掩,收益分配也從不藏私,所以才被推舉為統領。
如果時間久一點的話,說不定能穩定下來,偏偏—
說話說一半,沒頭沒尾。
可有時候,一半就足夠了,李覺心領神會。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聞雯一意孤行的忽然做了決定,然後帶著大半的主力出動,費儘心思、不惜代價的闖入了天使的嚴密包圍之中。
結果,從天上掉下來的隕石裡刨出來個殘廢人棍,狼狐而歸。
損失慘重,還連累的整個營地都有暴露的風險。
「哦,我的鍋啊。」
季覺恍然,歎了口氣。
為了把自己撈出來,折損了太多的人手麼?以至於,無從彈壓內部的反噬和分裂此刻,季覺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一張張麵孔,分辨著他們的神情,失去親人的怒火,辜負信賴的仇恨,茫然的仿徨,更多的是遲疑乃至前路為何的不安直到,所有人的聲音,驟然一滯。
營地最中央的建築裡,會議室的大門洞開,纖細的人影從閃爍的燈光裡,一步步走出,麵無表情。
一夜未眠之後,神情似乎有所倦怠,可卻毫無慌亂和動搖。
平靜的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最後,視線落在了人群最前麵,那個站在最高處呼喊的人身上,冷淡發問:「路亭,
鬨夠了沒有?」
僅僅是隻言片語,就令原本幾乎沸騰的人潮,再度陷入停滯。
這一份威望和人心所向,已經毋庸置疑。
可惜的是「到底還是太心慈手軟了啊,聞姐。」
季覺輕歎。
固然,坦蕩敞亮的作風和乾脆利落的性格也是季覺最為尊重她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她背叛你,永遠不必憂慮她會動搖,她永遠都會在你需要她的時候出現,卻從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但遺憾的是,這樣的人可以把北山組變成一個溫暖的小窩,卻難以彈壓下在生死危機之下浮動的人心。
換做是季覺的話,哪裡用得著跟這種貨色廢話呢?
我還以為是減速帶呢,海岸工業也不容易。
有話就去跟我的地下流水線說去吧!
「鬨?誰在鬨,是我麼!」
被稱作路亭的男人勃然大怒:「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損失了營地一半的人手麼?整個營地最寶貴戰力,不是當場身死,需要漫長的複生,就是被抓去了邊獄,永世煎熬!
結果呢,就帶回來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殘廢。說到底,這都是你的獨斷專行造成的吧?
難道你不覺得應該給大家一個交代麼?!」
「確實。」
聞雯毫無動搖,斷然的回答:「但大家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哈!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認清現實麼,還在散播那種天方夜譚的笑話!」
路亭怒喝,激起更多的人義憤填膺:「琳卡信你的信腦子壞掉了,你覺得大家會信這麼荒誕的說法麼!
說到底,那究竟是救星還是你的頭?你是真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麼!」
「路亭一」
那一瞬間,聞雯的神情,漸漸冰冷:「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你應該明白,會有什麼後果吧?」
倘若之前,是作為領袖對損失的愧疚,進行了忍耐的話,可現在,拳頭已經無可抑製的握緊了。
破碎的聲音響起,就像是空氣在哀鳴。
路亭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旋即神情嘲弄起來:「怎麼了,戳中你痛處了?想要動手?說到底,除了動手之外你根本—根本就毫無領導能力吧,彆人會蠢到———怕你,可我——.可我—你特麼的做什麼?!彆拍了!」
路亭惱怒回頭,怒視著那個剛剛一開始就不停的拍自己肩膀的人影。
可緊接著,卻愣在了原地。
在晨曦中剛剛升起的陽光裡,漆黑的陰影,籠罩在了他的頭上。
來者的身軀高聳,宛如山巒。
那一張俊秀的麵容如此年輕,可麵孔之上還殘存著石縫一般的裂口,裂口之中的微光明滅,詭異又肅冷。
宛如神明的偶像自祭壇上垂眸。
輕蔑俯瞰。
瞬間的毛骨悚然裡,路亭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你又是誰!」
然後,就看到那一張臉上的笑意,如此和煦,輕柔。
仿佛夢幻泡影。
「我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殘廢啊。」
季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柔的為他拂去了不存在的塵埃,然後便理所應當的向前,向著聞雯微微一笑之後,便踏著台階,取代了路亭的位置。
站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回頭,看向了那些陌生的麵孔。
咧嘴一笑。
「大家好啊,我是季覺,或許你們之中有人聽說過我,還有很多人沒見過我,不過沒關係。」
他緩緩說道:「對,沒錯,正如你們所知的那樣,付出了這麼慘重的損失和代價,所帶回來的唯一成果。
對於這一點,我心懷感激。對於大家的犧牲,我同樣不會視若無睹。諸位能在素未謀麵的情況下,為一個陌生人出生入死,作為被救助者,我身懷感激。
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澄清一點一一他停頓了一下,鄭重又直白的說道:「營地裡的流言,其實是錯的,我並沒有殺死過什麼天使。」
短暫的寂靜裡,所有人神情微微停滯,旋即變化,忍不住憤怒和質疑,可在那之前,
卻聽見了來自最高處的聲音:
「因為真正動手的,並不是我,真正向著天使扣動扳機,真正殺死天使的人,是琳卡。」
死寂儘頭的怒吼甚至還來不及響起,就在那輕柔的話語裡,被再度壓下。
再緊接著,無法抑製的竊竊私語,狐疑和茫然,乃至審視。
人群之中,琳卡激動的麵色漲紅,想要說話,卻說不出口,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所能做的,隻有堅定的點頭。
以自己的所見和信譽為季覺的話語提供佐證。
一張張麵孔在微微的變化,並沒有察覺到,重點已經悄然從聞雯所帶來的損失,向著天使的死亡與否而轉移。
隻有路亭怒不可遏,奮力的想要將季覺推開,卻發現好像推在了鐵塊上一樣,撞到了一堵鐵牆,根本毫無任何的反應。
「玩弄唇舌有意思麼!」
他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季覺,嘶吼:「左右都是荒誕無稽的謊話,反正都是瞎他媽扯淡,是你殺的還是琳卡殺的,有什麼區彆?」
「有的,兄弟,有的。」
季覺不以為,微笑依舊,甚至越發的和煦了幾分。簡直就好像看著課堂上調皮的孩子一樣,甚至隱隱帶了幾分寵溺。
居然還能送上門來做捧限?
你真好。
可惜,這個腦子,基本可以告彆造反了,完全就是純純的工具人啊。
「這能說明的,隻有一點。」
季覺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旋即,從麵前的一張張麵孔之上劃過:「我能讓琳卡做到,同樣,也能讓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做到,不論是誰,是你,是你,還是你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從此之後,都能夠拿起武器來,真正的同自己的敵人決一勝負,殊死一搏。
我將帶來轉折,我將帶來真正的改變我保證,隻要你們還有拿起武器的勇氣,隻要你們內心之中還未曾放棄,那麼,勝利終將會屬於你們!
屬於敢向著所謂神明拔刀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