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覺,睜開了眼睛。
然後才察覺到……一陣窒息!
床頭的鏡子倒影中,麵色已經一片青紫,就像是被巨蟒纏住了一樣,根本喘不過氣來,已經不知道缺氧了多久。
然後,他才感覺到那一條攬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僅僅隻是酣睡中無意識的收縮,就好像斷頭台一樣。
不隻是脖子,還有腰部,來自背後的裸絞已經完全成型了……
拚死拚活,好不容易讓那條手臂稍微鬆開了一點。
季覺劇烈的喘息著,驚恐回頭,才看到聞雯的睡臉,依舊安寧又平靜,如此香甜。
於之呈強烈對比的,是歪七扭八的睡姿、被踹到地上的枕頭、還有一絲絲口水掛在嘴角,稍微翻個身,季覺的脖子就感覺要斷掉了。
——這個女人,睡相糟糕的簡直可怕!
頭痛欲裂中,季覺幾乎忘記了究竟發生過什麼,本能的檢查了一下身上,兩人的衣服還都完好無損。
昨天喝完之後倒頭就睡了,幸好沒發什麼酒瘋。
而與之相對的,是好像龍卷風掃過停車場一般的臥室,沒關的門外,桌子上杯盤狼藉,地上散亂的東西,乃至空氣中濃到刺鼻的酒味。
一直到現在,季覺眼前還一陣陣的眩暈。
“臥槽,這究竟喝了多少?”
“兩箱啤酒,一箱白酒。”伊西絲淡然回答。
“還好還好。”
季覺鬆了口氣,在桎梏下擦了擦冷汗:“這次喝的還算少。
伊西絲停頓了一下之後,繼續補充道:“除此之外,還有四箱威士忌,一箱白蘭地,十六瓶朗姆,四瓶黃酒,還有兩支孫家老號的百年仙人醉……”
“哪裡有那麼多?”
季覺人都傻了:“家裡有這麼多酒麼?還有那什麼仙人醉,什麼玩意兒?”
“昨天您喝儘興了之後,拿著手機從天平商會叫來的,特快運送服務,三分鐘到家。”伊西絲誇讚道:“二十五倍的服務費,刷卡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難得慷慨呢。
哦,對了,您現在前院裡還堆了一座山,那都是還沒開箱的。其中成分和數量更是精彩,您需要我詳細彙報一下麼?”
“……”
季覺光聽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怎麼不攔著我?”
回答他的是投影到麵前的光幕。
【伊西絲你彆攔著我,我高興,陪聞姐喝點怎麼了?來,咱們接著喝,錢?才多少錢,讓他們給我趕快送。】
畫麵裡的季覺喝儘興了之後,擼起袖子來,一腳踩著凳子,眉飛色舞的給大家表演了一個對瓶吹。
太精彩了。
精彩到他自己都沒眼看。
誰特麼能想到,被拽進黃粱之夢以前,最先受到重大創傷的會是自己的錢包呢?
虧死了啊!!!
季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許久,拍了拍還攬在脖子上的那條胳膊:“聞姐?聞姐,醒醒,醒醒……天亮了。”
聞雯酣睡依舊,不論季覺如何奮力搖晃,半睡半醒之中,眼睛茫然的睜開了一線,呆滯看過來,看清眼前的人之後,旋即恍然。
“彆鬨,我再睡一會兒。”
她了然一笑,然後,一把季覺再次攬住了,擁抱,像是抱著個大號的布娃娃,臉頰蹭了蹭季覺的頭發。
再次沉沉睡去。
遮蔽雙眼的黑暗裡,季覺一動都不敢動。
甚至不敢呼吸。
隻感覺到背後的攝像方向傳來了一陣漸漸淩厲的目光,伊西絲的聲音響起了:“先生,我想您需要一點幫助。”
她說:“我這就去準備電鋸。”
“呃……彆,我馬上,我馬上。”
季覺渾身僵硬著,小心翼翼的挪動了一下,屏住呼吸,在憋死之前,終於奮力的從黑暗之中掙脫,從擁抱裡鑽出來,劇烈喘息。
然後,看到了攝像頭上麵鎖定著自己的紅點。
“看來,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伊西絲仿佛感慨:“需要記錄檔案麼,先生?”
“噓,等會兒說……”
季覺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聞雯,小心翼翼的從床上爬起來,提著鞋子,輕手輕腳的走出臥室,關上門之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一把捂在臉上,一聲長歎。
在殘存的酒意迅速消散之後,夢中的一切頓時迅速清晰了起來,一時間,五味雜陳。
尤其是想起來自己睜開眼睛就要挨兩頓之後,就更雜陳了!
“總之,等會兒記得第一時間幫我掛個號吧,伊西絲。”
他活動著僵硬的身體和幾乎斷掉的脖子,穿上了鞋先是把窗子打開通風換氣之後,看著滿地狼藉,一陣頭痛。
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之後,才終於清爽了一點。
還來不及刷牙,就聽見了腳步聲。
睡眼惺忪的身影推門而入,打著哈欠,半夢半醒之中,看向了呆滯的季覺。
忽得,邪魅一笑。
季覺甚至來不及問一句‘你怎麼不敲門’,就感覺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屁股上。
“可以啊,翹不少嘛。”
聞雯搓了一把,點評道:“勾引我是吧?”
【???】
季覺呆滯著,欲言又止。
渾身緊繃。
“喲,今天是清純男大口兒啊。給我揉揉~”
說著,聞雯嫻熟的擠過來,在洗手台盆旁邊,打開了鏡櫃,翻找起來,迷迷瞪瞪的找了半天,茫然:“唔?我牙刷呢?”
“啊?”
季覺依舊呆若木雞,本能的回答:“一次性的那邊。”
“我說我牙刷呢?”
聞雯皺起眉頭來,翻找:“你把我牙刷放……放……放哪兒了……”
隻是越說,原本擲地有聲的話語,就越是卡殼。
磕磕絆絆。
漸漸沉默。
“……”
聞雯呆滯著,回過頭,看向了他。
季覺也在看著她。
同樣呆滯。
就看到,那一張還殘存著些許睡意的眼眸,漸漸清醒,漸漸清澈,然後,漸漸的瞳孔地震了起來。
就好像,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一樣!
當季覺低下頭,她也低下頭。
大家一起看向了那一隻還擱在季覺屁股上的手。
頓時,觸電一般的鬆開了!
隻有反應過來的季覺,忍不住捂臉。
一聲長歎。
大姐,你究竟夢了什麼鬼東西啊!
十分鐘之後,客廳,勉強收拾出來的沙發。
季覺端著燒好的熱水和茶回來,放在桌子上:“先喝點,解解酒吧。”
聞雯依舊呆滯,茫然,瞳孔劇烈的地震著。
看著自己那一張手。
季覺往後縮了一點。
姐,你彆看了,我害怕!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裡,隻有時鐘的嘀嗒聲,聞雯捧著漸漸放溫的茶水,終於恍然:“所以,都是夢嗎?”
“對!”
季覺斷然點頭:“從你那天,不對,昨天來找我喝酒,咱倆喝斷片的時候,就已經被拉進去了。”
他提醒道:“都是假的。”
聞雯沉默依舊,低頭凝視著杯子裡自己狼狽的倒影,許久,自嘲一笑:“真可惜啊,我還以為,自己也過上了普通生活呢……”
季覺欲言又止。
“不過,拜你所賜,倒是做了一場好夢。”聞雯放下杯子,鄭重頷首:“謝謝你,季覺。”
“應該的,應該的。”
季覺擺手,一臉謙虛,嘴角已經快壓不住了,然後,就聽見了,揉捏指節的聲音,如此清脆。
就好像骨頭被捏碎的聲音一般,令他僵硬在了原地。
呆滯,抬頭。
看到了聞雯似笑非笑的眼瞳:“所以,你應該已經做好準備了,對吧?”
“……”
季覺開始流汗了。
在逃跑、求饒和狡辯之間,他選擇了投降,高舉起了雙手,“給個麵子,彆打臉。”
可惜,已經晚了。
領子已經被扯住了,一把拽過來,再緊接著,握緊的拳頭就朝著他的麵孔錘了下來,毫不留情。
撲麵而來的狂風裡,季覺閉上眼,咬緊牙關。
可預料之中的大運衝擊卻遲遲未來。
寂靜裡,他的眼皮抖動了一下,想要睜開,可是卻被一隻略微有些顫抖的手掌給蓋住了。
再然後,伴隨著輕盈的吐息,有柔軟的觸感,再度從嘴唇之上傳來了。
如此生澀,說不出的笨拙。
帶著一點僵硬。
充滿了無數次內心鼓舞之後,終於積攢出來的最後一點勇氣。
以至於,用力有點過頭。
啊,磕到牙齒了。
“……”
季覺僵硬著,本能的側過頭,出於工匠指指點點的本能,下意識的引導,反過去品味著似曾相識的氣息。
直到被再一次的鬆開。
反應過來之後,聞雯僵硬的推開了他,躲閃著他的視線,可是藏不住已經通紅的臉頰。
季覺抬起手來,摸了摸嘴唇,發現被磕破了一道口子。
&nmmm……
他猶豫著,想要確認一下:咱們這能算一頓嗎?
可察覺到聞雯已經瀕臨極限的理智,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隻能吭哧著,裝作看向其他地方。
“有點……奇怪。”
聞雯搓著手指,看著其他地方,磕磕巴巴:“那個……書上說會有果凍的味道啊,不應該是甜的麼?
為什麼會有點發苦,唔,有點酸酸的。”
“……”
季覺歎了口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我昨天晚上被人灌了酒?而你,喝了整整好幾箱?”
聞雯:“……”
季覺:“……”
短暫的沉默對視裡,她的手指扭了又扭,搓了又搓,到最後,忽然指向了洗手間:“去刷牙。”
“刷過了。”
“再刷一次。”
聞雯停頓了一下,深呼吸,努力的想要擺出嚴肅的樣子,卻率先低下了頭:“刷完之後……之後就……就……再來一次。”
季覺震驚,看著她。
她也看著季覺,又躲過了他的視線。
明明想要退縮,卻又毫不退縮。
她是認真的。
季覺深吸了一口氣,撐起了膝蓋,不假思索的走向衛生間。
刷牙!
監控中顯示,季覺剛剛進入洗手間的時候,某位希望隱去姓名的聞小姐就已經捂著臉在沙發上打起了滾來,無聲的尖叫,翻來覆去。
然後,爬起來之後,就衝向了門口,想要逃走了。
可握住了門把手之後,又觸電一樣的縮回了手來,低著頭,一步一挪的回到了沙發,然後,又忽然起來,衝向了門口。
如是循環。
直到季覺快把牙齦刷出血了之後,走出來的時候,她還在和那一扇‘推不開’的門努力做鬥爭。
“怎麼了?”
季覺疑惑:”要走了嗎?“
“不,沒,沒什麼,我沒想……不是……”聞雯磕磕巴巴的搖頭,擺手:“門!我發現門壞了。”
“沒吧?”季覺探頭看過去,“前幾個月才換啊,還是新的呢。”
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