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哦?玄虛?紹平二年正月,平江府侵地,致使一家十幾口人命喪火海,到王大人這裡卻是意外?”
王鼇立馬看向他,“你說什麼?”
“王大人,下官還有更多證據,要不要交給禦史台看看?”
他當即站起身來,“你到底想乾什麼?”
席玉把信件裝好拍了拍手,“沒什麼,要王大人的刑部配合而已。”
“席玉!”
“下官在。”
王鼇沒想到這件事會落到席玉的手裡,“你到底是誰?”
席玉往前幾步,他也不過及冠出頭幾年的年紀,身量高挑,逼近王鼇,他似乎能聞見席玉衣裳上沾染的血腥氣叫他有些反胃。
“王大人不是向來喜好差不多嘛,這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王鼇背後沁出薄汗,席玉像一把鋒利的刀,現已出鞘,殺人不認,非得見血才是。
李榒究竟是從何處找的這人啊!
*
到快年節這日,臨安城已經血雨腥風了,朝堂上人人自危,新上任的中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
其實大家也明白,誰在背後操持,上書的禦史全丟了官職,聖上近些日子都不怎麼見大臣。
二十七這日,席玉這把刀才稍微收斂一天,因為這日太後娘娘薨了,聖上悲慟欲絕一病不起。
臨安城全部紅燈籠取下,皆為太後娘娘哀悼守靈,整個新年往日熱鬨的臨安寂靜的如同棺墓。
除夕下雪了,零零星星的觸地即化,董淑慎心裡焦躁的很,依然沒有收到梅鶴卿的任何信件,她現在不知道梅懷北究竟如何。
大理寺裡自儘了兩個官員,新年都沒有熬過去,可想而知席玉究竟動了怎樣的嚴苛手段。
刑不上大夫,士可殺不可辱在他那裡全部不做數,把從太祖留下來的訓誡丟的一乾二淨。
王鼇死氣沉沉的坐在刑部裡,每勾一筆紅就是一個人的命,看的多了他覺得絲絲縷縷都在滲血。
李榒他究竟想做什麼?
董淑慎年節陪著董溫惠一起過,董溫惠心情不好,她不知道許庶現在是死是活。
*
平城。
冬日的平城積雪厚厚的覆蓋一層,不說夜間就是白日裡太陽光都感受不到什麼溫度,更不遑一年四季的大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身量單薄的人走在路上都要被吹走。
這樣的溫度,夜間幾乎是能凍死人的。
好在有金人賞識漢學,叫許庶在帳篷裡教幾個半大的孩子念書。
許庶握著書的手上幾處凍瘡,腫痛刺疼,衣裳是幾層單布疊加,坐在火堆旁虛虛地烤著。
“喂,你這漢人怎麼不念書了?”
幾歲的小孩子不知尊師重道之禮,隨意叫嚷。
他抬起頭來也不加責怪,隻是默默道,“今天是老師家中年節,老師……有些想家了。”
雪愈下愈大,毛絨絨的柳絮一般落地無聲,許庶拾起地上的石頭刻字,那塊大石頭上已經滿滿都是橫豎的道道,深深淺淺的記錄著。
*
董淑慎陪了董溫惠一夜,她哭了一晚上沒睡,又不敢讓姬良知曉擔憂,直到第二天天方破曉董淑慎才回了家中。
何琴在家中燃香敬神,院子裡白煙嫋嫋,董淑慎眼眶發酸,不由地咳嗽兩聲。
“慎兒回來了?過來磕頭。”
“母親,我有些累。”
何琴看到她眼底的紅血絲,心疼道,“誒呦,你這是跟你姐姐一晚上沒睡吧,快去再睡會兒。”
董淑慎回了院子,扯過被子來就蒙頭睡了過去,她睡得很沉很沉。
好像置身於一片灰白的虛無之中,什麼都是假又什麼都清晰深刻。
明明她都知道了自己的結局,為什麼……還會這樣?
有些事情,真的改變不了嗎?
夢境沉沉的壓著,心口鬱結難抒,她很想繼續睡又難受地進入不了狀態。
“為什麼,為什麼……”
眼角濕潤,滴落到枕頭上沾濕一點。
床幔散落,帳子裡光很暗,董淑慎把自己縮起來,手緊緊抓著被褥。
朦朧間,她鼻尖嗅到些帶著些潮濕的霜雪氣,一隻胳膊把她輕輕地攬了過來。
“慎兒,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