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來看我!
在寒夜裡,林淮落寞地轉身離開了,手裡還拿著一束他剛剛買來的淡紫色繡球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含著什麼樣的心情走的,隻是覺得落寞,就在剛剛,他發現,好像有人把他一直珍惜的東西搶走了。
他沿著小區的白牆走,白牆垂下了一大片薔薇藤蔓,翠綠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明黃,不過,這在深夜看不出來,即使有街燈,也照不出薔薇花的美。他現在有些沮喪,似乎有股氣泄下去了,他身上有道口子,口子就長在他心臟上,氣就從那兒跑出來,怎麼堵也堵不住,整個人都要扁下去了。
也無力走下去,乾脆,他就直接找個長椅坐下來,換換氣。
就在剛剛,他來時,走在這條路時,是滿心歡喜的。他知道嫣兒喜歡玫瑰,他平時看見好看的了也買上一兩朵帶給她,剛才逛花店時,他還專門去看了看玫瑰,卻沒了之前的興致,感覺怎麼都不喜歡,正要離開時,卻看見了繡球花,淡藍淡紫的,還有粉紅的,都好好看,又大又鮮活,就好像他心裡被這花撞了一下。他這麼喜歡這花,嫣兒一定看見了也會喜歡,要喜歡花就應該再喜歡一些其他的呀啊,反正好看的花這麼多……挑了好久,選了淡紫色淡藍色各自的最大的一束,一把給嫣兒,一把給小妮子,看時間還早,就準備去嫣兒那兒看看,結果還沒到門口,遠遠地就看見楊曉旭在車裡這麼主動地親趙嫣,莫名其妙地,他心裡湧出一種不可名狀的落寞,對,就是落寞,感覺這個後來的小子,比他和嫣兒還要親密!
想到這兒,林淮完完全全地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望著頭頂的薔薇,深深呼吸著氣,胸膛起起伏伏。他知道,在這之前,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接近趙嫣的人,產生過這種情緒。現在……他竟然開始嫉妒楊曉旭了!
真是不可思議!
種種疑問湧上心頭,他發現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眉頭緊鎖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嚴肅思考過,如果這時候有麵鏡子放到他麵前,他看到此時自己的神情,一定會感到神奇的——原來自己還有這麼認真的時候!一想到這裡,林淮緩過神來,驚訝地坐直起來,右手輕輕捂住自己的嘴——天呐,怎麼能對楊曉旭、對嫣兒產生這個想法?怎麼能對他們之間產生這個想法,產生這樣的情緒?難道真是最近相親相多了腦子壞了,竟然把對象對準了嫣兒,虧嫣兒還這麼相信你!林淮啊林淮!難道真的被那群老同學說對了,他們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天呐!他怎麼能這麼辜負他們間的友誼、他們間的親情?嫣兒知道了不無語死啊……
林淮焦慮得直抓頭發,最後仰天長歎,鬱悶還是堵在胸口。林淮啊林淮,你是不是想複雜了?
林淮氣得直拍腦袋,他把手機從兜裡掏出來,想著剛才語氣不好要不要給嫣兒道個歉,抓耳撓腮地,想半天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趙嫣的消息卻發過來了。
——“你肯定沒睡,在乾嘛?”
林淮心裡一驚,連忙回了過去“還沒。”
此時的趙嫣已經洗漱好了,在給大黃喂東西吃,她在它的碗裡倒好了吃的喝的,直起身看著屏幕。
——“你沒睡剛剛還說睡了,有病啊,還有你剛剛的語氣……”
——“我沒事兒。你和楊曉旭最近進展還好嗎?”
趙嫣愣了一下“當然好啊。誒——他今天還帶我去見了他媽媽,他媽媽給我感覺很好,很溫暖。”
林淮心裡舒了口氣“那就好,隻要不是那種討厭的婆婆就行。不然有的你受的。”
——“嫣兒。你沒生氣吧。”林淮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思來想去還是打了這句話。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相親相煩了吧。”
——“……”
——“你乾嘛?”
——“……”
——“有話快說,打省略號什麼意思?我猜不出來耶無語”
——“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就算隻是對著屏幕,林淮都苦著個臉,直歎氣。
——“你做什麼啦?”趙嫣一臉問號。
——“我看著楊曉旭心裡不舒服……”林淮直接把這些字打出來了。
——“這是什麼心理?他哪裡你看不順眼?”
——“我覺得他把你搶走了……”林淮心裡覺得,這個小夥子,就要把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都搶走了,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個意思呀!想不到我在你心裡還這麼重要!哈哈哈……”趙嫣直接發了語音,一點也不介意,笑得很開心。
——“我說的很認真啦!你以後有老公了,他肯定看不慣我。”林淮也說起語音,他甚至還有些嘟嘟嘴。
趙嫣在另一邊靜靜聽著,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剛剛的楊曉旭,還有林淮心裡對他默認的稱呼,這一切就好像是個泡沫裡的童話城堡,裡麵光鮮燦爛,連空氣都是泛著粉嫩色的泡泡,她默默頓了一會兒,繼續笑著說“欸——就算我們在一起了,你不也還是可以來找我,找我玩兒,一起買東西,逛街,看電影,聚餐,就和之前一樣。”
——“聽起來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兒。”林淮鬆了口氣,聽她這麼說,自己的心情又慢慢好了起來,他心想“也對,這不和之前還是一樣的嗎?隻不過去找她時,可能屋裡多個彆人。但他也不會無緣無故讓他們斷聯係吧。自己在這兒糾結什麼呢?”林淮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鑽小心眼了,還挺好笑。
——“小淮子呀,等以後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我就給你扔捧花。”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肯定會在一起的。”林淮前幾個字說的敷衍,不過後來幾個字,滿是他的祝福和堅定,“嫣兒,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看著你和小妮子都有歸宿,過的也開心,我肯定比你們爸媽還高興。”
聽到“小妮子”,趙嫣的笑容頓了一下。笑著的眼眶也有些酸澀“謝謝。”
——“這有什麼可說的。明天我來看你,我看到了很漂亮的繡球花,買了幾朵。”
——“好啊。”
趙嫣已經走到床上了,蓋上了被子,臥室隻剩床頭一盞明黃的燈,柔柔地灑在床上,她捧著一本厚厚的相冊,從頭開始翻。一張張大大小小的照片,全是他們小時候的樣子,她和小淮子坐旋轉木馬,她黃黃的小短發紮著小揪揪,穿著繡著草莓的小花裙,後麵的林淮長得奶奶的,臉嘟嘟的,抱著馬前麵的柱子伸手要拉前麵的趙嫣;還有他們小時候趙嫣媽媽帶他們去花海,好多花長得比他們還高,林淮眼睛帶著淚花還記得給她摘小野花,趙嫣戴著的太陽帽被圍了一個小花冠,手上的好幾株向日葵高出她好大一截,花盤比她的臉盤還大;還有林淮小時候和她過家家的照片,她當媽媽,林淮演女兒穿上了她的花裙子,臉還被她畫上了紅唇濃眉,她還穿上了媽媽的高跟鞋;還有他們一起當花童的照片,林淮穿上了小西裝,趙嫣穿上了白色的小紗裙,打扮的像個小公主,他們都捧著裝滿白色玫瑰花瓣的花籃……
趙嫣把當花童的那張照片取出來,放在眼前仔細看。他們那時候那麼小,那麼可愛,林淮還戴著個小領帶,羞羞地拉著比他高一點的她的手,微嘟著嘴對著鏡頭,趙嫣那時候眼睛大大的,還有點當姐姐保護弟弟的樣子……那時候他們還這麼小,真想不到,現在,小淮子要經曆大人的相親了,而她也要像大人一樣跟喜歡的男生交往了。他們都長大了,感情卻和小時候一樣,沒有走散,還和以前一樣親,以前的老同學見著他們了,都會說一句“原來你們還在一起啊”,這種感歎簡直就像他們經曆歲月的流逝,都改了模樣和心境,卻發現了把時間封在裡麵使之凝固不變的沙漠寶石。
寶石沒變,永遠的價值永恒。
原來,我們都長大了,都變成大人了……
趙嫣把照片放在胸前,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雙腿興奮地在被子裡輕輕踢著。
她以後,就在不遠的將來,要像大人一樣變成穿著婚紗的新娘子,帶著浪漫的白紗走在碧綠的草坪上,周圍全是她喜歡的玫瑰,她要為她喜歡的男孩兒戴上婚戒,他們以後會變成爸爸媽媽,會變成更成熟的大人,以後還會見到他頭發花白,長滿皺紋的樣子……漫漫的一生,從青年相戀到老年相守,愛人和朋友都在身邊,多浪漫啊。
她結婚的時候,林淮肯定就站在人群的前麵,這次他不用給她搶禮花了,他會站在父母麵前,用娘家人的目光祝福她……還有薛妮,她也看得見她結婚的樣子了,好多都來自她們少年時的討論呢……那時候她會不會感動地流淚呢?或許他們都會流淚,都會感慨。
薛妮,小妮子,我現在,以後要幸福了,比以前,比現在,更加幸福。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對她,對小妮子,對楊曉旭,都是目前最好的結局。
趙嫣閉上眼,猛踢一腳,就不再踢了,騰起的被子輕輕落下來,蓋在她身上,一道淚水從她的眼角慢慢流下來,她鼻子酸澀。
林淮看趙嫣沒回了,起身捧著花朝家走去,身心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