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陣防備對手突然襲擊所布的槍盾之陣,也趁此機會各歸於所屬陣中,以整齊的步調向對麵的曹軍大陣緩行壓去!
強行軍情況下,掉隊的部曲會有很多,可況渡過黃河的舟船並不多,故而曹操趕上來的軍隊,也僅是一萬二千左右,比之於呂布隻多四千之數,並非沒有戰勝的可能。
何況曹軍雖然連戰皆勝,士氣旺盛,但其轉戰千裡,未必不是勞師遠征,當麵對了在敗退中得到希望而暴發強烈勝利欲望的呂布大軍,隻要初戰僵持或者不利,其銳氣喪失後,必然顯出頹勢!
不得不說,呂布雖然戰略眼光非其所長,但在具體戰術之上,卻有著自己的理解。而對於敵我雙方實力對比,能否取勝,自然也心中有底,正是明白了這點,他才不是留下部份軍隊斷後,而帶著大軍勿忙撤離,而是選擇了正麵再戰一次……
呂布明白這點,曹操當然也明白,但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時刻,就算再明白,該戰時得戰,不刻戰時還得為戰而戰。提高獎賞將士氣激發到極點,便是希望能夠一鼓作氣地擊破對手抵抗信心,取得最後的勝利!
“殺啊!”
“衝啊!”
當兩軍距離到了百步之內時,曹軍這方也已整備完畢,有士氣高昂之利,當然不需采取守勢讓士氣緩緩下降,曹操一聲令下,兩軍將士便幾乎同時發喊,在激烈的戰鼓隆隆,以及那悠揚的號角聲中,前陣的千數士卒立即加整狂奔,以散陣撲向對手,讓開位置給後方袍澤施展空間,距離合適,可以隨時支援同時,也借助衝力加強己方殺傷力,這也是冷兵器時代戰陣退出爭戰舞台後,步卒正麵交戰中常常見到的場景。
而這種場景的展現,往往代表出現一場血肉橫飛,隻能以一方主動撤退而告終結的慘烈戰事上演……
無論是前陣還是中陣的士卒們,他們左右後方,皆是敵友之人,唯一的道路就是向前,再向前!若受不了戰場壓力胡亂奔行,死亡是其必然的結局,而向前衝雖然生還希望渺茫,但卻總代表著有一線生機不是?
在普通士卒們的心中,在衝鋒的一刹那,他們的心中不是想著戰後能夠得到什麼,而是帶著自己全身的力量和信心,為求自己的一線生機而戰!沒有多麼堂皇的理由,在多數不識字的他們心中,這就是唯一衝鋒陷了,忘我廝殺的最直接理由。至於戰後如何這個問題,還是等能活下來再去歡欣慶祝吧……
同樣的理由,同樣的麵孔,隻是因為各自所代表的不同勢力,因為必須向前衝殺才能有一線生機,注定將會有許多人失望的兩軍士兵們狠狠的碰撞到了一起。
利器與鎧甲的不時爭鋒,刀槍與血肉的智暫交融,每時每刻都有一個數字代表著戰爭的走向。
但一條條生命真能用數字代表,他們若真有在天之靈,又會否對自己的宿命結局而感到悲哀?
……
聽著耳邊不時有人向曹操報來的傷亡數字;看著曹操那冷靜非常,不為所動的臉色,劉備微微偏過頭去,他心底長歎一口氣,幽然間思緒飄飛——
有以前父親早逝,少年遊學於鄭玄、盧植,無論是老師還是那些名義上的“同窗”,都看不起自己,更談不上有多深厚交情,又有多廣闊門路。
領兵作戰,非劉備所特長,他心中一直有個願望,作將人之人,將帥之帥這才是能真正發揮出他所擅長的位置!
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劉備再是漢室宗親,在這個削弱宗藩數百年,宗室以萬計的時代,並不能為他多帶來什麼。一文不名,一錢不值便是求學時的他從始至終的概論,同樣也是他直到現在的體現。
深知靠求學於“弟子千人”的鄭玄,以及眼界極高的盧植並不能為自己帶來什麼後,劉備離開歸家,奉養老母,在叔父支持下迎娶了第一位正妻。此時,他的打算也許若是無甚機會,便從此安心過於民間,養母教子,安度餘生。
可惜好景不長,不僅母親先是病逝,更有妻子也隨後病重去逝,兩次間他竟然都沒有足夠錢財能請來郎中為她們診治……
不甘心!他不甘心自認比之於高祖劉邦用人之道絲毫不差的自己,就這麼孤老於民間無所作為!
一顆強烈的要得到施展自己才能,不甘於平淡寂寞的心就這麼生了根,即使他同樣無奈而又不得不過著販席織屢的生活。直到那張改變他命運的榜文,以及那道聲音傳來……
初次得遇劉曄,劉備在那個少年身上,並不能一眼看穿,而得到張飛與關羽兩人幫助,正處於興奮莫名狀態的他,並沒有多去關心這位“劉”姓少年,會否給自己帶來什麼。
“如果有機會,便是不擇手斷,我也不要再過這等狼狽的日子!”
這是劉備在彆人資助下,方能使妻母入殯後,默默在心底所發誓言。如果要問他真從鄭玄以及盧植處學到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也許便是他清楚地發現了自己可以效仿的目標——漢高祖劉邦!
劉邦不愧姓“劉”,不僅是流氓出身,行事也同樣一直帶著不擇手斷的無賴風範。麵對項羽要烹殺老父威脅,他可以笑容滿麵地請對方儘情烹之,隻拿自己與項羽結拜,“烹吾父亦如汝父”為要挾,更無恥的要對方留一口湯與他喝。
麵對彭城之敗,六十萬大軍被項羽三萬騎兵殺得泗水不流,自己隻坐於車中由車夫趕緊逃命,後方有百騎追殺場景,遇上自己趁亂逃散的兒女,他可以因為嫌棄車慢而三次踢其下車,隻是由於車夫苦勸,最終才讓他們能夠幸免於難……
這樣的人,他卻能擊敗不可一世的項羽?!
為什麼?就因為他的知人善用!
一味的仁義,並非成事之道,口中講著仁義,實際上手中的刀子卻毫不手軟,這是不少能夠成大事者的作風。
劉備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點,所以,在征戰黃巾大小百餘戰過程中,他從未動過招降心思,原因很簡單——招降並非一時之功,將其整備為可用戰鬥力,也並短短幾日可成。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那個錢糧去支持……
所以,他可以借著皇甫嵩與朱雋不要俘虜“以誡敢於作亂之賊”旗號,堂而皇之以或以俘虜,或以首級領功來換取可以繼續作戰下去的軍糧,否則沒有補給,他憑什麼在一年中能夠持續作戰下去,也不見有任何心慈手軟心思?難道他就不明白黃巾中多數便是他後來口口聲聲以其為本的百姓麼?
事實證明,他低估了朝廷的黑暗腐敗程度,辛苦下來的功勞還是在他偶遇郎中令張鈞後才能得到的一個小小安喜縣尉,此時的他在無奈上任的同時,心裡也漸漸想到了一個明路——隻有通過各地掌握實權的諸侯,這才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途徑。
但當時大亂未起,有個縣尉官職,好歹也是個官吏,劉備並未定心舍棄官職而去謀出路。
十常侍鼓動的“沙汰無用官吏”之事,正好讓他怒氣集聚到極點同時,也終於知道自己必須得走此路……
人是會變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不用學習便是能夠成事的雄才,同樣,沒有合適的機遇,就算真正有才之人被埋沒於亂世之中也是常事。
怒鞭督郵的劉備,在代州劉恢那裡呆了兩年時候,對於在需要時,必須立下決心,拋開所有表麵上的仁義道德這點,他深深有了體會。
人活於世間,最直接的,還是為了自己而活,什麼漢室宗親,在實際的權勢麵前,都是虛幻無用的……
再次遇上劉曄,劉備的心情是極為複雜的。二張作亂,但劉虞並無可用之大將,這明擺著便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以前的劉備,他也許會掙紮徘徊許久,然而當時的劉備,隻需稍稍回想下親自與張飛,關羽身先士卒,麵臨衝陣時便如普通小兵一樣,未知是否能夠活過每次戰鬥的心境,還有奔波無功,儘受白眼,懷才不遇的境況。
他轉瞬之間就作出自己的選擇……
想對於征戰黃巾,這是劉備第二次學習劉邦的狠辣手斷。天下漢室宗親何其多,然而能隨時感受到存在,必須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活的,就隻有“劉備”一個。
至於劉曄曾經救他性命,這點在關係到自身前途問題上,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先時劉曄為他屬下,為主將儘力拚殺,護其周全本就是份內之事,若是真正因救一時性命而特彆待之,那全天下那些大將的親衛們豈非是救其一命,便得被供起禮敬有加,然後脫離征戰劫難,得享幸福?
最終的失敗,隻能歸結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對於張飛的不理解,劉備也是極為痛苦的,為將之人當然不可能完全讚同於一位上位者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斷。
一切為了自己,然後才是實現自己抱負,談論能否利於百姓。
這是劉備最終的選擇。
“不以成敗論英雄”,同樣,也不能以單純的好壞來評價一位君王,否則隋文帝楊堅有奪於其有恩的北周基業開創大隋,唐太宗弑兄弟而其父讓位,於人性上講,難道也值得推崇麼?
即使劉備並非是一位完美無缺之人,他若能夠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同樣也能夠得到忽略其卑劣手斷,青史讚揚的結論。真正為彆人而活的人,不用說沒有,至少在漢末那個時代,隻怕是找不出的。
正因為知道劉備並非成事之人,所以劉曄對他並不是那麼客氣,也知道他強烈的出頭欲望,在未能成事前可以虛心聽教,一旦得掌大權,卻極容易信心膨脹,不聽良言而剛愎自用。所以劉曄也未必沒有“除惡務儘”心思。
客觀的看待一件事情,而不能以劉備平常所表現出來的作風行徑而定論其麵對一件事情時,在表麵態度之下,背後又隱藏著何種心思,一切敞明了說,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就是那麼簡單……
早知道曹操與劉曄結盟消息,劉備還要“偏向虎山行”,實際行動於“走鋼絲”無異,既然老天給了他不輸於他人的本領,為求出路而多作謀劃,本就是理想應當的事。
劉備如此,曹操同樣如此,孫策、孫權更是如此。
結論很簡單,他們都是一群不甘寂莫之人而已……
……
呂布與曹操兩軍在再次大戰,從下午一直戰到日落時候。
天邊如血的殘陽,山陽郡內方圓十裡交戰之地,同樣也是一片血紅之色相間,將泥士都染成一股紅黑之色。
戰爭的結果很意外,也很不意外。感覺很意外的是曹操同呂布二人,因為他們都未料到會有如此之局;不意外的卻是戰局最終還是兩方傷亡雖然曹軍由於人數多占了些優勢,卻無法將優勢轉化為勝勢,到了最後天色眼見會全黑,自然更不能在不識敵友情況下摸黑作戰,隻得罷兵立營。
曹軍亡八餘人,重輕傷者約有一千八百之數,而呂布軍陣亡九百餘人,重輕傷者兩千之數。
這些傷亡大多都是在步卒之上,騎兵相對而言都是兩方最為著重之兵種,故而多尋敵薄弱處而攻,傷亡較少。
此戰雖然結果並不令呂布以及曹操滿意,但尚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
呂布要去投劉曄,經過荀攸的包括郭嘉在內都部分讚同的分析下,對於曹操集團來說,也並非是件極壞之事。而卻未取得勝利將曹軍擊敗,但卻也使得其退後數裡安營,明擺著存著忌憚其戰力,對於呂布來說,也達到了他的戰略目的,不僅可以讓多經戰敗的士卒們士氣回升,也能為他自身加一份證明足夠實力的砝碼……
十月十日,呂布在與曹操立營相持一日,見其果然隻是嚴加戒備,卻再無主動出擊意思後,呂布於這日清早便發出了繼續向東而行的命令。
經過山陽,便到了屬於徐州實際管轄的沛國境內,呂布當然也下令兵士們多作些收斂,不再如在兗州境內那般不時搶掠。
再經過數日的行軍,在十月十五日上午,呂布所領之三千騎兵,四千多有傷患步卒到達郯縣城西門外十裡處,眼前景像使所有將士驚訝萬分之餘,又是……
……
“呂奉先來投?”
知聞這個呂布派人先傳達過來,以免誤會的消息後,劉曄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
正是呂布在郯縣城外所見到的那一番劉曄親自領著徐州文臣武將,眾多百姓親迎的畫麵……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