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母貓。
也就是說,自己右手中的那個有著冰涼的金屬觸感並帶著點體溫的東西是……那隻母貓的。
咕嚕。
白賀吞下一口口水,戰戰兢兢的將右手打開。
在白賀的右手中,一個用銀灰色纖細鎖鏈串著,散發出銀灰色光芒的橢圓形吊墜正靜靜的躺在那裡。吊墜的光芒有些暗淡,表麵上有很多肉眼可見的劃痕,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戴了很久的東西。大概是因為受到了衝擊吧,那個橢圓形的吊墜此刻正打開著,隱約可以看到裡麵有泛黃的紙張。
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白賀用拇指挑開了吊墜上已經有些打開了的蓋子。
裡麵放著的並不是照片,而是一張畫的很難看的彩筆畫。用小孩子塗鴉式的手法畫著的一家三口正印在紙上。一個是有著強勁肌肉的高大男人,一個是有著纖細瘦小身軀的長發女性,還有一個是……小孩子。男人很明顯可以看出是人類,問題是剩下的妻子和孩子。三角形耳朵、獸毛、獸爪。
這一家的妻子和孩子,毫無疑問正是獸人。
儘管是兩個不同的種族,可從畫裡還是能看出這一家的和睦。
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白賀顫抖著抬起頭,玫歐正一臉陰冷的看著他。她的眼睛,又恢複了那份尖銳。
那麼……眼前的玫歐究竟是那畫裡的哪一個人呢?
白賀根本沒有多想,因為不管玫歐是畫裡的哪一個人,他現在都是做了很失禮的事情。
“對不起!”
起身,九十度鞠躬道歉,同時將吊墜雙手奉上。白賀在一瞬間完成了這些動作,並大聲道歉。他知道兩人之間有著語言不通這道鴻溝,但重要的是要把心裡的這份歉意傳達過去。
………………
沉默。
房間裡靜到可以清楚聽到屋外的夏夜蟲鳴。
白賀不知道玫歐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現在,他還隻能等待。
終於,他感覺到了掌心的觸感。
玫歐接過了吊墜。
但是,這還隻是開始,白賀知道接下來可能還有處罰等著自己。
可是不管等了多久,處罰依舊沒有降臨。
不,說到底玫歐現在還在那裡嗎?
汗滴劃過臉頰,碎在地上。
能夠聽到的,就隻有自己的呼吸。
咕嚕。
口水咽下,白賀戰戰兢兢的抬起頭。
一瞬間,白賀和玫歐的眼神在空中交彙。
那一瞬間,白賀的全身都被凍結了。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冰冷的虛汗噴發包裹住了白賀的全身。
那是,已經不再把他當人看的眼神。那是,仿佛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的眼神。
白賀知道這種冰冷的感覺,這是他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體驗過的感覺。
這是……麵對殺意時生物本能的恐懼。
如果說之前麵對的那個男人給白賀的感覺是殺人無數的劊子手的話,那麼麵前的玫歐給白賀的感覺就是凶惡的巨龍。
兩者之間的差彆根本就不能比。之前麵對那個男人時白賀還能選擇逃走,現在麵對玫歐他連逃走都做不到,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
白賀的身體,已經絕望了。
砰咚。
白賀的雙腿一軟,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要……死了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掉?死在這隻臭貓手上?開什麼玩笑啊!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莫名其妙把人叫過來!又莫名其妙的讓人死掉!
這個莫名其妙的爛世界!
(在這裡……我根本什麼都不是啊……)
陌生的森林、陌生的語言、陌生的人類、陌生的生物、陌生的飯食、陌生的一切。
陌生的……世界。
突然就被丟到這個世界,白賀就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即使再怎麼掙紮也還是無用,一步踏錯就是大起大落,從天堂直接落到地獄。
可是,就算前路再怎麼糟糕,白賀也還是不得不被推著一步一步往前走。
沒有任何逃避的餘地,他已經除了前進以外無路可走。
就連回家……他也做不到。
在這一刻,白賀總算明白,他已經無家可歸了。
“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意在白賀的體內不停膨脹,最終爆發出來。沒有為什麼,他就是想笑。
已經,夠了。
“殺了我吧。”
透明的細線劃過白賀的臉頰,像個失去了翅膀的天使一樣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已經,夠了。
包裹住全身的那股冰冷退去,玫歐終於做出了動作。
(不知道會不會很痛啊?)
到了這種時候,白賀反而一丁點的恐懼都沒有,心裡平靜的可怕。
月光透過窗戶映在地板上,白賀能夠清楚看到玫歐的影子做出了動作。
眼睛閉上,他靜靜的等待著解脫的到來。
下一秒,溫暖柔軟的感覺將他抱住。
睜開眼睛,白賀被玫歐的動作驚到說不出話來。
像是懷抱住自己孩子的母親一般,玫歐將白賀的身子抱在懷裡,將他的腦袋攏在胸前。
噗嗵……噗嗵……
耳朵裡能夠清楚聽到心跳的聲音,白賀的腦袋裡滿是疑惑。
“為……什麼?”
玫歐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抱著白賀。
月光下,嬌小的身影努力抱緊著那個稍大一些的身影。
想要用自己的體溫來帶給對方一些溫暖。
漸漸的,寒冷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