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腳步聲,“公子,我們現在要走嗎?”是那個被喚作大成的隨從,得到穆棟的應許推門進來了,興奮的神情在看到聶小川後變成驚異,“二娥?你怎麼回來了?”
穆棟臉上呈現出一種得意,小孩子般的衝聶小川炫耀的眨眨眼,“大成,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回彆院。”
穆棟的彆院位於城郊一處村莊中,說是院子其實就是一處稍微大些的民房,與彆的民居不同的是院子裡多了一處花園,花園中有一間寬大的花廳,聶小川第一眼看到這個就了然的一笑。
“姐姐你知道這是什麼?”二娥站在她的身後,好奇的探過頭問,她現在的身份是守莊子的丫鬟,麵容也被穆棟裝扮過,但要對這一個陌生人喊自己的名字她還是做不到。
“瞧,公子這不是去了,我們瞧瞧去。”聶小川說。
穆棟換上戲服,臉上有著濃濃的裝扮,身後跟著幾個樂師正穿過一條小路走進去,昨天晚上穆棟已經按照她的要求,通過信鴿分彆給李君和柳裘傳去信件,了解了她的一樁心事,心情輕鬆了許多,對於穆棟即將參加的百戲會也有了興趣。
大成等幾個隨從已經知道聶小川的事,臉上十分不悅,但也沒說什麼,從他們的說話行動中,很明顯的就能看出來是太監,但穆棟依舊沒有透露自己身份,聶小川自然也不去問。
“公子肯定能當上百戲會的狀元。”二娥看著進入角色的穆棟,露出一臉的癡迷。
聶小川挖挖耳朵,現在所謂的戲跟後世裡她常看的簡直天上地下,倒有些像看日本的歌舞戲,單調的音樂,枯燥的情節,如果不是穆棟優美的嗓音她一刻也聽不下去。
“隻有公子能把踏搖娘唱的這麼好。”二娥接著說。
聶小川根本不知道踏搖娘是什麼,隨口恩了聲,她更好奇的是穆棟為什麼會奉旨唱戲,又為什麼他的隨從們對奪得百戲會狀元如此上心,如果得了狀元,是不是就可以恢複王爺身份了?
一直坐在一邊的隨從大成,看到聶小川的心不在焉,哼了聲,“就憑這個戲狀元隻能是我們公子的。”
這個時候單調的梆子聲已經持續了一刻鐘,聶小川被敲的耳朵發麻,看到大成鄙夷的麵容,實在忍受不了,“這也能算是戲?”
他們此時坐在花廳外,穆棟練習時從不允許人進去,大成的隱忍的不滿全部湧上來,往聶小川身邊移了幾步,低聲道“好,那你說什麼是戲,你要說不上來,就立刻離開我們公子!”
二娥拉拉她的衣袖,“姐姐,女人是不允許唱戲的。”
此時雨後天晴,花園中百花盛開,聶小川覺得心情從沒有過的舒暢,看著大成挑釁的眼神,深吸了口氣,來這裡十一年了,她一直像個真正的古代人一般生活著,現代的生活反而像是夢境一般不真實,現在她想證實一下,那繁華如夢般的生活是否真的存在過。
“婆母娘且息怒站在路口,聽兒把內情事細說根由。。”
聶小川先是小聲唱,越唱越投入,她慢慢的站起來,那些模糊的混亂的陌生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車水馬龍,豪華的舞台,鮮亮的戲服甚至奶奶慈愛的笑容都一一呈現,當唱到最後一句“拋頭露麵蘇州走,去祭樁表一表俺夫妻的情由”她已經全身心的投入,等她回過神,四周一片寧靜,首先入目的就是張大嘴巴的大成,接著就是杏目圓瞪的二娥。
“嗬嗬,我瞎唱的。。”聶小川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她模糊的知道,隋唐時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戲曲,所謂的戲大多數是雜技,偶爾出現的也就是穆棟這樣的脫胎與歌舞中的說唱,這種表演形式重於外形,而不是劇情以及曲調,自己所唱的又是方言較重的豫劇,對於這些從沒見過的古人來說,就像是外國人看京戲,又難聽又糊塗吧。
“你唱的是什麼?”穆棟一步邁過來,呼吸急促的問道,眼睛裡閃著亮光,他的身後跟著呆傻了的樂師。
沒等聶小川回答,他握住了她的手,“我要學這個,你教給我。”
天啊,她擾亂曆史發展軌跡了!戲曲不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回過神的聶小川立刻搖頭,掩飾道“這個是我家鄉的小曲,如果不會我們那的方言,是學不會的。”
她這句話倒不是假話,穆棟點點頭,“你說得對,你家鄉在哪裡?我要親自前去。”
他一說這話眾人都是一驚,隨從大成噗通就跪下來,“公子,百戲會馬上就開始了,你可不能”
“世間有如此精妙之音,我就算得了百戲會的狀元又有什麼顏麵?”穆棟歎息道。
“公子,公子,這是你唯一能恢複身份的機會啊!公子,你不能讓娘娘死不瞑目啊!”大成可能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格,頓時痛哭流涕。
樂師等人早退到一邊去了,不敢聽他們說話,聶小川遲疑一下,拉著二娥也走開了。
穆棟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伸手扶住大成,“大成,你自小跟著我,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那樣的身份我何曾在意過?”
聶小川與二娥退到堂屋門邊,悄悄看著他們主仆二人。
“姐姐,你知道不?忘川哥是個王爺呢。”二娥突然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
聶小川早已知道也沒什麼驚訝,看來這小丫頭打聽出什麼,轉過頭隨意道“怎麼會?王爺怎麼會唱戲?”
二娥眼睛四下看了,才接著說道“聽說他得罪了皇上,皇上罰他唱戲,後來他的母親以死相求,皇上允許他如果得了百戲會的狀元,就恢複他的身份。”
因為什麼事呢?也許隻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兄弟相殘在皇家很正常,穆棟王爺已經大步朝她們走來,身後是麵如死灰的大成。
“我想好了,我現在就走,你告訴我你的家鄉在哪裡?”穆棟的臉上神采奕奕。
聶小川有些愕然,楞楞問道“你真想學?”
穆棟有些興奮的搓搓手,“我就這麼點愛好,但願我現在學還不晚,你快些來給我講講。”說著拉住她的手走進屋內。
麵對穆棟不斷的追問,聶小川實在無法回答,她不知道現在豫劇有沒有產生,但類似的曲調應該已經形成的差不多,隻好硬著頭皮撿著自己所知的幾個縣名說。
“你真的要去?這種曲調藏於民間,長在荒山僻野,我也隻是偶爾聽人唱了一次,就再沒見過,不能保證你能找得到。”聶小川正色說道,“也許你這輩子都不一定找得到。”
穆棟抬起頭,微微一笑,“今日姑娘你一曲驚醒夢中人啊,我這些年一直混於繁華都市富貴人家遍訪名師,卻忘了曲藝的根源在民間,”說著搓搓手,“但願我現在知道還不晚,不行,說什麼也不能等,我要馬上走,正好送你出城。”
“你不想恢複王爺的身份?”聶小川怔怔問道。
穆棟一愣,隨即神色如常,“你知道了?嗨,做王爺有什麼好?可不如現在這樣自由自在的”說到這裡,神色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看到聶小川不解以及擔憂的模樣,走近幾步,低聲道,“外人看我如此都認為是皇兄在罰我,其實,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知道,他是隨了我心願,他這個人,唉,其實。。”
說到這裡戛然住口,自嘲的一笑,自言自語道,“看,我對你說這些做什麼,總之,不讓我唱戲,我寧願去死。”
聶小川收起憐憫的神色,對穆棟的懷疑以及同情化為煙雲,這是一個真正忠於藝術的人啊,這是一個同茯苓一樣的人,她有什麼資格去同情他,隻是因為他沒有了光鮮的身份與富貴生活?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真正可憐的是她自己,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為了什麼而活著。
聶小川本身就對什麼百戲會沒興趣,二娥歸家心切,大成等一乾隨從雖然難過,但也不違主子的意願,於是大家商定明日一早出發。
聶小川雖然至今還沒收到李君以及柳裘的回信,但依舊又發出了第二封信,告訴他們自己要去益州,一切平安勿念,通過讓穆棟的隨從們打探得知,北周國內似乎十分動蕩,楊堅接連鏟除幾個意圖篡位的王爺,牢牢抓住了軍權,至於李君依舊是個默默無聞的竇家招贅女婿。
這樣也好,暫時由竇大人擋著風頭,李君也算安全,聶小川壓下回北周的衝動,自己現在回去,隻怕更會添亂。
聶小川思索著由哪裡前往益州最安全時,門傳來腳步聲,此時夜色漸沉,眾人都已經安息了,
“二娥姑娘。”大成的聲音在門外低低的響起。
聶小川遲疑一下,但還是開了門,大成低著頭,說道“公子要見你。”
“什麼事?”聶小川習慣性的打量他,見他一味垂著頭,心生警惕。
大成抬起頭,依舊一臉不悅,悶聲道“還不是問你唱的戲詞的事。”
大成一向對她沒好臉色,聶小川倒是舒了口氣,跟隨他前行,來到穆棟的門外,裡麵亮著燈火,大成讓到一邊,說道“公子,二娥來了。”
不待回答,便輕輕推開門,聶小川看了他一眼,抬腳便進,剛一進門就覺一股熱氣撲麵,忙掩住口鼻,身往後一退,一條黑口袋從天而降將她罩住,聶小川在那熱氣吸入鼻中的瞬間就已身子發軟,被口袋罩住,脖子裡又挨了重重一拳暈了過去。
穆棟危險了!聶小川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小川幽幽醒過來,入目一片黑暗,動了動發覺手腳都被捆住,嘴上也布條勒的緊緊的,視線適應黑暗之後,看清四周都是木板。
她這是在哪裡?大成受了誰的指示?
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來。
“娘娘,正如你所料,他親自過來了!”
聶小川想起來了,這是當日綁架穆棟的夫人的聲音,那麼現在她是在南詔人的手裡了?大成怎麼會跟南詔人一起?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由她的頭頂傳來,接著就是一雙腳落地的聲音,“快帶他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我的棟哥哥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