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昭等新燭漸漸亮起借著掀開的一角看向紅帳內,一截嫩白的藕臂露在錦被外頭,他隻看了一眼便想起夜裡的觸感。輕咳一聲走回帳中躺下,還沒蓋好被子就聽身邊佳人低聲喊著“夢棋,好渴。”
他隻好起身倒茶,好在茶盞一直放在爐邊,尚餘溫熱。
笨拙的喂她喝完水,長孫昭再沒有躺下的心思,悄聲找出衣服換上,抬頭看看外頭,天已大亮,稍後就得去上房請安祭祖。
斟酌片刻,他走到床邊喚她起身“娘子,該起了。”
霍容玥恍惚間聽到男人的聲音,還以為在夢中,正要揮手打開突然想起昨晚正是她與長孫昭的洞房花燭,當即一個機靈從床上坐起來,可是動作太利落牽引到昨夜的傷處,不由小聲呼痛。
長孫昭動動嘴角,沒說什麼,昨夜他確實魯莽了一些、
“何時給婆母請安?”
霍容玥隻覺得這句話衝走了新房內所有的熱氣,長孫昭整個人也變得不一樣起來,眉間似是結了冰般冷淡,都說平寧侯與其母廬陽長公主不和,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外人虛傳了?
且拭目以待。
廬陽長公主起居的醇芳園在平寧侯府中軸線以西,新房在中軸線以東。霍容玥需要跟在長孫昭身邊徒步走上一裡地才到婆母廬陽長公主的居處,隻是腿間的不適讓她走路的時候格外怨念,長孫昭妻子也娶過,姨娘侍妾也納了不少,怎麼還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莽夫就是莽夫!
長孫昭耳力眼力都比常人強上許多,偶然察覺到她的不適,雖未表達什麼,但腳上的步子卻放慢許多。
到達醇芳園時,廬陽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已經候在院外。
“奴婢給侯爺,夫人行禮,長公主已經在正房等著兩位。”侍女莞爾一笑,率先走在前頭替兩人引路。
霍容玥深吸一口氣,但願這廬陽長公主不是惡婆婆才好。畢竟她前世可是有名的菩薩心腸,整日吃齋念佛,連宮裡都少去,可侍女的話又讓她心頭打起鼓來。
醇芳園裡種著兩株臘梅,此時已經能看到枝頭的花苞。正屋廊下婷婷嫋嫋立著八位花團錦簇的侍女,盈盈朝兩人行了禮。
霍容玥悄悄覷了一眼長孫昭,見他目不斜視仿佛眼前的八位美人跟木頭樁子似的,心裡默默念了一句男人都是假正經而已,送到床上還不是照樣收用。
方才引他們進來的侍女替他們掀開正屋的簾子,迎麵一股暖意總算驅走了外頭的涼意,霍容玥眼尖的看到她那公主婆婆麵前一張墊子都沒有。而她的夫君長孫昭就這樣走過去直挺挺跪在地上,等她回過神來時也跟著他一起利落的跪在了廬陽長公主麵前。
“兒子給母親請安。”
“兒媳給婆婆請安。”
霍容玥低著頭等公主婆婆說話,等的時間比拜堂的時間都長,才聽上頭淡淡一句“起來吧。”
她這才看清楚自家公主婆婆是何模樣,前世她雖時常在世家夫人之中遊走,京城內的公主郡主都見過,就沒見過名聲在外的廬陽長公主。雖然死了丈夫,但皇家女兒是不用像平常媳婦那般為丈夫守孝的,她頭上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麵,鳳釵上銜著一顆拇指肚大的東珠,紅色織錦撒金牡丹裙,豔麗卻不俗氣。先帝在時曾說廬陽長公主的樣貌最像他,所以廬陽長公主長相偏英氣,雙目凝神、紅唇飽滿,隻有眼角染上微不可見的細紋,無聲無息坐在那卻有淩人之勢。
瞧清楚兒媳婦的長相,廬陽長公主便命侍女將紅封遞過來,絲毫沒有親手遞過來的意思。
霍容玥隻得從侍女手中接過紅封“謝母親。”
“嗯,去見見大公子吧,日後你便是他的母親,我不求你為長孫家做多少,隻要將我這孫兒照料好便算你有功。”她指指坐在一旁椅子上□□歲的男孩。
男孩聽了,從椅子上下來朝兩人一揖“孩兒見過父親……母親。”他行禮時卻盯著長孫昭看,眼中有不掩飾的孺慕之情,後麵那一句倒有些不情不願。
可長孫昭並不說話,跟沒看到這人似得,霍容玥隻好親自扶起他“大公子不必多禮。”
向嬤嬤適時將見麵禮送上來,還有她緊張之下忘記給公主婆婆的,因為賜婚與成婚時間相隔太少,這些美其名曰她親手做的衣裳鞋襪都是母親命丫環仿她的繡技做出來的,隻有給長孫昭的衣裳是她親手做出來的。
“侯爺有事先去忙吧,我和兒媳說說話。”廬陽長公主極其自然的囑咐。
長孫昭腳都未動,“兒子還得帶她去祭祖。”
提到祭祖,廬陽長公主臉上閃過幾絲不屑,卻沒有阻止,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原本以為會累死人的認親禮就這樣輕輕鬆鬆過去了,霍容玥心頭難免產生不真實感。一股奇怪的預感湧上心頭,平寧侯府一定不向表麵上這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