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多尼爾能閃過那致命的第三刀,已讓奧斯維德不再那麼有自信。
在那種態勢下,補上第四刀也是徒勞,反倒會失去應變的餘力而給對方可趁之機,所以他立刻拉開距離以敵手反擊。
多尼爾拉開雙腳、放低架勢,將劍鋒重新指向自己。
(腳!)奧斯維德馬上察覺大劍狙擊的目標。
對手利用劍長的優勢刺擊,放低姿勢後雙鐮攻擊距離較短的缺點更加突顯。
就算和對手同樣放低姿勢也無法改變這種狀況,硬撼大劍隻是愚蠢的行為,所以他憑藉靈活的腳步來閃避攻擊,讓刺擊全數落空。
但奧斯維德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如果沒看走眼的話,多尼爾的劍是以比尋常鋼鐵沉重許多的白金鑄成。
能如此靈活運用這麼笨重的武器,他的力量實在驚人。
而且這些刺擊隻是誘餌,對手在等他沉不住氣而想接近反擊,那時大劍就會改戳刺為挑掃。
鐮刃或許能砍中多尼爾,卻未必能重創他,可是大劍的斬劈必定會了結自己性命。
若是分神疏忽,誘餌隨時都會變成刺進身體的利牙,但這樣的攻勢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再強的體力也無法不停地使用那種武器刺擊。
而環境是站在自己這邊,多尼爾不像他在北方住上兩年,已經習慣當地氣候。
寒冷的氣溫會慢慢耗損人的體能,等到冰天雪地奪走對手的力量,勝利就屬於自己。
似乎是發現誘餌沒發揮作用,此時大劍停止進襲,雙方變成對峙的狀態。
迅捷詭變的雙刃技法加上靈活的腳步,這樣的劍士多尼爾並不陌生,團裡就有一個類似的好手。
連不久前看到他連殺三人的劍術都和奧斯維德最初使用的技法有些雷同之處,不過一個是利用彎刃的特性,一個則是以變化速度惑敵。
話雖如此,實際交手卻是出乎意料的難纏,現在雙方都明白自己優勢所在,不會傻到以短擊長,所以演變成這種局麵。
但自己擁有對手不知道的致勝關鍵,因為某個奇怪藥師配製的防寒秘藥,他不必擔心會在雪地凍僵。
即使有斯堪地血統又在北方住上一段時間,大半生都在帕威魯渡過的奧斯維德應該無法像真正的當地人不受寒冷影響。
隻要時間一久,寒風遲早會讓他變得遲鈍而露出破綻。
憑著經曆百戰的劍技和平日不斷鍛練的體魄,多尼爾有自信獲得最後的勝利。
似乎想打破僵局,對手開始有動作,奧斯維德繞著自己左右側移,像是在找尋可以進攻的空隙。
多尼爾隻是停留原地轉動身形麵向著對手,以應對這個變化。
敵人的做法讓他有些疑惑,這種手段用來對付不成熟的劍士常有奇效,讓他們感受到壓力,產生對手隨時都會從各方位攻過來的錯覺而自亂陣腳。
經過先前的交鋒,奧斯維德應不至於如此誤判自己的實力。
很快地多尼爾就想到合理解釋,他背負著千人的命運和榮辱,就算能打敗自己也要麵對下一個對手,所以才會想速戰速決以保留體力應付第二戰。
但這已經足以成為致命傷,自己隻須盯住移動的對手,而奧斯維德卻還要留意周遭狀況,精神負擔更大,隻要稍有差池就會招致敗亡。
機會意外地早出現,奧斯維德竟在側移時失足滑了一下,抓住這瞬間的多尼爾如同大鷹般的騰起,白金大劍以全身之力劈下。
受到突發狀況影響而失去平衡的奧斯維德略為分神,黑影就已經罩住自己。
剛才的意外使得腳不能靈活動作,來不及完全避開這一擊的他情急之下隻能揮鐮格擋,隻希望能稍阻大劍的斬擊以爭取瞬息的生機。
然而薄利的雙鐮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刀尖分向左右飛射出。
從胸腹間傳來的寒意告知自己的敗北,奧斯維德以著劍士的執著做出最後反擊,對著敵人脫手甩出斷鐮。
因為勉強用勁而使大量鮮血自傷口噴發出,當向後仰倒下時,他的世界已經陷入黑暗之中。
「以天堂來說,這裡太冷。以地獄來說,這裡太亮。」這是他張開眼睛的第一句話。
「因為這裡是雪地,你總算醒過來了。」
奧斯維德聞聲轉動目光,映入眼底的是一張異國臉孔,記得那是普羅西亞方派的見證人之一。
「為什麼我還活著?」
「因為我是個醫生,所以才會成為這場比鬥的見證人。而某個笨蛋又不顧自己的傷勢,堅持要先救治你。」對方帶著笑容回答。
「他也受傷了?那現在人呢?」躺著的人有些疑惑地說。
「你最後擲出的鐮刀擊傷他側腹,在替你止血後,他的傷口也處理好了。現在人正在帶隊接受投降。」說話的人看向遠處。
此時三名貴族正雙手捧著入鞘的佩劍,躬身遞交給受降代表,以示解除武裝求和。
奧斯維德沒有跟著轉過頭去看,他不想見到主君受屈辱的場麵。
「雖然輸掉這場比試,不過你確實是個優秀的鬥士,在那種不利狀況下竟然還能反擊。」
「那隻是碰巧擊中而已,也許是因為神的憐憫,才沒讓我敗得太難看。」他輕聲歎道。
「對了!他說有句話要在你醒來後轉告,『雖然這次贏得有些靠運氣,下次見麵雙方憑實力對決時,我就會徹底打垮你,讓你敗得心服口服。』」
「告訴那家夥『你會為自己的狂言後悔的,幸運女神是名蕩婦,不會永遠跟著同一個人的。』」奧斯維德有些惱火地說。
「當然可以,但我認為你這些話恐怕不適合講給他聽。」對方輕鬆地回應道。
愣了一下,「後麵的部份去掉。」他恨恨地咒罵道「該死的婊子。」
似乎想到什麼,「對了,醫生,可以扶我起身嗎?」
「小心一點,不要用力,否則傷口很容易又裂開的。」說話的人緩緩扶起奧斯維德。
受傷者屈腿輕撫著造成自己失敗的腳。
多尼爾畢竟缺乏雪地生活的經驗,不曉得在雪地中必須維持適當的活動,否則手腳會慢慢變得冰冷僵硬。
所以他當時才會不斷活動以保持身體溫暖並等待對手出現破綻,隻是沒想到竟會發生那種事。
「怎麼了?是不是腳在打鬥時扭傷了。」
奧斯維德抬頭注視微笑的醫生半響後才說「沒什麼,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吧!」
這場決鬥雖以普羅西亞側的勝利告終,但雙方都認為在這場公平、公正、公開的競技中,兩名決鬥者都是頂尖的勇士和強者,無論勝敗都值得大家尊敬。
隻是有人的敬意僅存於表麵,打從一開始,就認為這是場已經決定勝負的戰役,為了雙方顏麵而舉行的決鬥根本就是出鬨劇。
但若能達成理想的結果,采用什麼途徑或形式倒是不用太在意。
曾經有名博弈高手對他說「賭鬥這種事沒有每回都贏的必勝法,若勉強要找出一個來的話,那就是出千,隻要沒有人能抓到你就行。」
在寒冷的雪地之中,透明的冰塊要比小石頭合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