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聞樂見!
三十三
陳祈沒回家,走到t字路口後又轉回來,直奔那個破舊的報停小賣部。
昏黃的電燈泡懸在小小空間上方,不比夏天還有飛蛾小蟲來叨擾,小賣部就隻有老頭子一個人在看天線電視。
陳祈掏掏兜兒,摸到一個鋼鏰兒,說“爺爺,拿一個棒棒糖吧。”
“是你啊,”老頭子瞧他一眼,“你自個兒拿吧,我坐暖和了,懶得動彈。”
陳祈挑了個奶油味,挑完也不走,把硬幣放到玻璃櫃上,人也半趴上去“爺爺,我想跟你問點蘇呈音的事兒。”
“呈音?”老爺子轉過頭來,“你們吵架啦?”
陳祈心想不算吧,他單方麵瞞我,我單方麵乾著急,這不就得求到您這裡來了麼。
“有點兒小矛盾,是我不對,請給我支支招吧。”陳祈求得誠懇,把棒棒糖晃一晃,“他愛吃甜的,買來給他道歉。”
“那你忒小氣,才買一個。”
“我沒帶錢,您這要是能掃碼付款,我肯定全都買了。”
老頭子哈哈大笑,笑夠了,才道“你要問啥?這孩子懂事兒,打小擱我這就沒買過零食,油鹽醬醋倒是買了個遍,時不時的還幫我算個賬。”
陳祈都腦補出圖了,他輕輕莞爾“第一回見您的時候,您就跟我說他沒爹沒娘的,要我把他當好朋友,跟他玩兒。”
“誒,那是。”
“他是什麼時候沒爹沒娘的?您知道嗎?”
老頭子回想片刻,咂摸嘴道“我這小賣部開了十三個年頭了,開的第二年他被他小姨牽來,那就是”
“就是十二年前,他六歲的時候。”陳祈說完隻覺得心裡泛苦,天真無邪的年紀。
“他的嗓子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陳祈又問,“他六歲來時就啞了?”
“是啊,一來就是個小啞巴。”老頭子連連感歎,“多好的一個孩子,我記得剛來那會兒他生著大病,病了挺久,沒有一年也有半年,身子骨那麼瘦小一點,上小學他小姨接送,每回看都病懨懨的,沒點兒孩子氣兒。結果突然有一天,興許是病好了,愛笑愛玩兒的開始招人喜歡了,那看著才有精神氣兒。”
陳祈不放過一絲半毫“真是因為病好了?”
“那不然還能因為啥,一個小孩兒能有什麼?”老頭子說到興處,摸起保溫杯潤潤喉,“沒幾年他小姨給他生了個小弟弟,家裡挺困難的,不過咱們小區沒誰不知道這小娃娃學習好,年年往家裡拿獎學金,倍兒有麵子他們家。”
陳祈緩緩地點頭,心緒已經飄遠了,想到很多事情,很多細枝末節的小事,還有那個名叫芯宇的弟弟是個小醋缸子,家裡肯定慣著他緊著他,寄人籬下的蘇呈音能得到多少寵愛?
至於獎金,不管是獎學金還是競賽獎金,都不可能拿在手裡成為零花錢。
會騙他們的,陳祈想,蘇呈音不會告訴他小姨他今天為何會難過成這樣,就像瞞著他一樣。
所以他上午請假到底是做什麼去了?騙了所有人,結果卻出現在咖啡館裡,是見了什麼人嗎?
咖啡館?
陳祈看看時間,七點整,還早,他立刻決定去一趟咖啡館。
蘇呈音多套了一件毛線衣才出門。他從陳祈家裡出來時,陳祈要把那件特意為他買的呢絨大衣送給他,蘇呈音好想要,可那衣服的lo明示著他根本要不起,太貴重了,他穿上都不會敢動。
芯宇先蘇秋一步叫住他“哥哥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你帶著我行嗎我保證不搗亂!”
“你就在家寫作業,馬上期末了,還想不想好好過年了?”蘇秋不厭其煩地嚷完他才問蘇呈音,“去哪裡,晚上可能要下雨。”
蘇呈音提上鞋,聞言又從牆釘子上取下折疊傘,他唇語到去學校。
走到t字路口,蘇呈音抬頭往十八樓望去,仍是一片漆黑,他想要給陳祈發消息問他在哪裡,又覺得自己不能太討厭,一麵拒絕人家好意一麵上杆子撩閒人家,於是忍了忍,一扭頭踩著滿地寒意往學校走去。
教學樓燈火通明,在上晚自習,蘇呈音刷臉進學校,他不想讓同學們看到也不想讓張縫追問,以夜色為掩護從最偏的小路抄到食堂旁邊的奶茶店去並不是想要喝奶茶,隻是想享受一下花錢的快感,想要任性,做點讓自己痛快又不惹人嫌的事情。
可惜奶茶店門口掛上了“明天見”的打烊招牌,蘇呈音覺得被這招牌狠狠地欺負了一頓,他拿雨傘輕輕戳了戳它,又走到柵欄圍起的小院子裡,幾張藤椅都空空無人,蘇呈音坐下,仰起頭,頭頂樹葉蕭疏,能越過枝丫望見舒卷的烏雲。
好渺小。
蘇呈音放空心神,靜靜等著時間流淌。
蘇春陪他看過星星,看過銀河,也因為他變成了其中一顆。可是今晚籠罩著蘇呈音的,隻有裹著雨水的烏雲。
是我害死了她嗎?
是我吧。
如果沒有我,如果我再倒黴一些,被拋棄,被寒風吹僵,就不會漏出哭聲讓她找到,不會插足她馬上就要脫胎換骨的生活,或許過年她帶回家的就是和她相愛的男朋友,不是我這個我這個
魏百聞在臨彆前跟他道歉,說“對不起”,蘇呈音微微搖頭,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盈滿了水光淌下來,他要反過來感謝魏百聞,讓他知道這世上除了他自己,還有一個人也深愛著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