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毛病不改,早晚要吃大虧!”
常明搖頭一笑,忽然皺了一下眉,伸手輕輕捂住頭。西風吸了一口氣問“是耳朵處痛不是?我痛了好幾天了!”
常明輕輕哎喲著罵道“媽的,聞三巴給上的藥也不知靈不靈,按說是不該痛了呀?”
西風皺眉說“今天白天流了好些膿呢,痛的好厲害!”
常明說“打開看看吧!”
西風搖頭道“彆!彆!再等兩天,還不到時候!”
一麵說著,兩個人一口一口地吸著氣,那怎麼能不痛?好在痛一陣子,等到痛過了頭也就好了。
天黑了,蚊子又多,地下大螞蟻又咬人,天又熱,這個罪可真夠受的!
等了一會兒,紅衣上人總算是回來了,他看了看天,皺著眉說“今晚上該你們誰值夜了?”
好像他天生該是睡覺的。二二人對看了一眼,西風歎了一聲道“算我吧!”
李海點了點頭道
“夜裡要小心點,我昨天一夜沒敢睡,今天想好好睡一覺,沒事彆吵我!”
他回頭看了一下,皺著眉毛道“怎麼?鋪蓋還沒鋪上?”
常明苦笑了笑,到一邊找出了被褥,不大願意地鋪著。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清晰的馬嘶,空穀音寒,這聲音聽來相當刺耳!
李海本來已經坐下了,又一翻而起。西風和常明更是大為緊張。
常明口中“哦”了一聲“來啦!來啦!”
李海狠推了他一把,差一點頭撞在石頭上,驚怒之下。見紅衣上人以一指按唇道“禁聲!”
他又分手指了指前麵道“西風去看看,要藏好身子!”
西風如巨鳥似地縱了出去,起落之間,已失去了蹤影。常明又弄了一肚子氣,但這不是鬥氣的時候,一對小眼四下亂溜著,心裡是連驚帶怒。他一隻手已經扣好了一支瓦麵透風鏢,單等著必要時放一鏢!
又是一聲清晰的馬嘶之聲。
西北虎常明由地上一骨碌爬起,正想出聲,卻又為紅衣上人李海那雙淩厲的眸子一掃,嚇得馬上把口閉上了。
這個亂發如草的道人,一改他夙日的急躁脾氣,竟顯得異常沉著。
這時候,他倒像沒事人似地盤膝坐了下來。
“唰!”一條黑影電閃星馳似地落了下來,現出西風矮小的身材道
“快,道長,那丫頭來了,一個人!好機會!”
“真的?哈,那太好了。”常明一跳而起。
可是紅衣上人並不十分以為然,他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道
“再探,注意她身形四周。”
“啊!道長,那是不會錯的……”
“我叫你再探!”
李海斬釘截鐵地說。西風眨了一下小眼,歎息道“唉!好吧!”
他再次騰身而起,向來路而去。紅衣上人這時把肥大的袍袖稍微卷了卷,向外踱出了幾步,看了看天色,回頭問常明道“有金錢鏢沒有?”
常明訥訥道“沒有,隻有一串製錢!”
李海一伸手道“快拿來!”
常明後腰摸到前腰,才把用紅線穿著的一串銅錢找出來。紅衣上人接過道
“西風一隻胳膊不聽使喚,我自己要去看看!”
常明同意道“對!還是道長自己看看的好。”
話才說完,西風又如同一陣風似地自天而降,他啞著嗓子笑道
“天賜良機,除了那小妞以外,沒一個人。”
紅衣上人皺了一下眉,沉吟道“她在哪兒?”
西風回頭指了一下,小聲道“不遠,拐過這個山口子,就能看見她。”
老道冷笑了一聲,點頭道“你二人隨我來!”
二人默默點頭,然後西風在前,三人兔起鶻落地翻縱了出去。
也不要看人家狂,人家的確有值得狂的地方,李海這種輕功提縱之術一展開來,西風和常明都不禁暗自欽佩,瞧人家那種起、落、墊、扭、伏、飄……真是處處顯著利落,帶著功夫。
大約一箭路程,在他們腳下,隻不過三四個起落就到了。
西風把身形向側邊一塊巨石後一閃,比了一下手勢,李、常二人各自擇處而匿。
現在他們已經聽到清脆的馬蹄之聲,那是踩踏在生硬青石麵上的聲音。
須臾,一騎人馬的影子由一塊山岩的陰影之下展現出來。
那是一匹雪也似的銀駒,長長的鬃毛,映著月光閃閃放光。再看看馬上的人兒。嗬!大草帽兒,瓜子臉兒,兩條係帽的黑綢帶,鳳翎似的飄著,小蠻腰紮得緊繃繃的,一雙鑲著白銅扣花的小蠻靴,緊緊地扣在踏環內,那踏環也似用上好的精鋼所製,映著皓月,銀光四射!
這姑娘鬆著轡,雙手懶懶地撐在鞍上,一任那馬悠閒地走著,她那細細的眉,可以和遠處的天山爭秀,大而有神的一雙眸子,使閃爍在雲端的一雙星兒黯淡失色。隻是,她那種失意的情態,使人會想到周邦彥的那首詞。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一點不錯,她正是依梨華,雖然很久不見了,可是李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老道內心一陣狂喜,因為抓到了她,也就等於抓到了半個陳宋,隻要以她作為人質,不愁陳宋不上鉤。
在激動興奮的情緒裡,他仍然沒有忘記小心從事。
他朝著二人比了個手勢,二人會意,俱矮下身子,在亂石崗內,緊緊跟在姑娘坐騎的兩側綴了下去;而李海自己,卻一直等到她由身前經過,並走了相當距離之後,他才暗中打量著姑娘的身後,右手中食二指,不停地把一枚枚的青銅製錢撚了出去。這些小製錢隨著他的意念,一枚枚落在不同的地方,發出“叮叮”的輕微響聲。
現在,他完全放心了,先前的一些警惕之心,全部解除了,他暗笑敵人真是太疏忽了,麵對著自己這邊如此強大的對手,竟敢令如此一個具有重要身份的姑娘單身上路。
想到這裡,他幾乎要放聲大笑起來。
現在,他不必再顧慮一切了,他光明正大地現出了身形,躡著依梨華的馬後疾追了上去,並且發聲叱道“依姑娘,你停一下,貧道有話要問你!”
依梨華“呀”了一聲,勒住了馬,還不容她回過身來,馬前同時閃出了常明和西風。
西風舉起一隻手,打了個招呼,又彎了一下腰,乾笑了兩聲道“對不起姑娘,你上了當了!”
“咦!你不是宮老前輩麼?”
她是那麼自然地問著。西風不禁老臉一紅,暗暗叫了聲慚愧,當時乾咳了一聲道
“不錯,姑娘請你下馬來談談可以麼?”
“當然好啦!”
依梨華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這時李海已由身後偎了上來,他朗聲笑道
“姑娘,你還認得道爺麼?哈哈!今夜你是插翅也難逃了。”
依梨華回過身來,慢慢地打量著他。
依梨華在心理上,對於眼前的遭遇,是不會感到意外驚奇的。因為她早在意料之中,她不得不欽佩馬彥行的老謀深算。
當她發現,麵前站立著的這個人,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大仇人時,她感到一陣激憤,差一點無法自持。憤怒中,她並未忘記應有的步驟,勉強鎮定了一下,忍著內心的激動,冷冷地道“原來是你這惡道,你要如何?”
她說著,一隻手已把係在背後的綠玉杖抽了出來,杖上發出閃閃的綠光。
然後她回身在愛駒的後股上擊了一掌,這匹來自袁菊辰手中的良驥,發出了一聲長嘶,猛地直竄而去!
這種無意識的舉動,誰也不會在意,李海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為他想不到依梨華居然這麼鎮定;而且看她樣子,分明還預備要和自己決一生死。這女孩有這種膽力,他不禁十分懷疑,當時微微怔了一下,赫赫一笑道
“怎麼,你還想跟道爺動手麼?哈!好不知死活的丫頭!”
常明在一邊搓著手笑道
“大姑娘,我們主要對付的是陳宋,並不是你,隻請你跟我們走,我們決不錯待你!姑娘,我們是為你好!”
依梨華冷笑著瞟了他一眼道
“我也是為你們了,你們趁早放下兵刃,跪在地上等死吧!”
三人全是一怔,尤其是姑娘神色鎮靜,絲毫不像信口胡言。常明眨了一下眸子道“什麼……姑娘你為何說這種話?”
西風也咬了一聲道
“大姑娘,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的場合,你知道,上人在此,我們所說的都是真的。”
紅衣上人麵上已有怒色,若非他認為對於一個少女驟施武力,有些失尊嚴的話,他真忍不住就要下殺手了。
依梨華聽了西風的話,秀眉一挑,薄怒道“我也是說的真話!”
她用手中的綠玉杖向紅衣上人一指,咬牙道
“除了他是必死以外,你二人如肯跪地乞饒的話,我們倒可以饒你們一條命;否則,哼……”
她的話才一完,李海忍不住狂笑了一聲,啐道“做夢的丫頭!”
可是他忽然卻又像是觸了電似地打了一個寒顫道“你們?誰是……你們?”
“老道,你這裡看!”
左側傳來了冰冷的聲音,那聲音近在颶尺。
三人俱各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相繼往那發聲之處望去。
他們看見一個長發披肩,一身長衣,形同山魈木客的老婆婆,那細長的一雙瘦手,蒼白的麵頰,在這種月夜裡看來,要是膽子略小的人,真能嚇個半死,常明不由嚇得“哦”了一聲。
紅衣上人驚嚇之下,才知道自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眼前顯然是上了當了。
這可怕的老女人,雖然他並不認識,可是由對方外貌裝束上判來,他已可確定來人定是那位太陽婆九子妹。這時,常明和西風,也都認出來人是誰了。他們曾和太陽婆同桌吃過飯,自然馬上就認出她是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