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秦!
走出門,韓非忽然停下腳步。
他靜靜的站在庭前一動不動的凝望著鹹陽宮正殿。
他心想秦王子楚羽翼以豐,再不是過於看起來溫和無比,卻能夠讓人輕易分辨出其中虛情假意和真情實感的人了。
韓非離開後,嬴政渾身氣勢外放,懶得再去掩飾自己的不同。
他覺得心情十分壓抑。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秦子楚和韓非兩人心意相通,無論臉上的表情還是心思都完全與對方重合,默契十足的你來我往。
簡直,像是忘記了他的存在,將他徹底摒棄在外了一般!
嬴政從韓飛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力。
他有一個可怕的預感,這個才華橫溢到令他總是遲疑是否該殺的男人,也許會在他與秦子楚之間帶來巨大的衝擊。
秦子楚根本不清楚嬴政的憂慮。
他興致勃勃的說“你看到了嗎?韓非穿我大秦的服飾了!這要這麼一想,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有什麼可得意的?趙國為了推行新政,也曾胡服騎射,放棄寬袍廣袖。我大秦服飾和韓國服飾之間的差彆,難道會比趙國和匈奴之間的更大?”嬴政能夠理解秦子楚類似收服了珍奇異獸的欣喜,可他卻忍不住低聲反駁了一句。
秦子楚沒聽出嬴政話中的不滿。
他笑著搖搖頭,口氣十分鄭重的說“剃發易服乃是後來一個蠻族入侵中原時候做的事情,接受了這一點,才證明他們真正統治了大好河山。韓非此舉若是臥薪嘗膽,我也敬佩他能做到這個地步,若是真心臣服,我自然更高興。”
秦子楚的話終於引走了嬴政的注意力。
他皺緊眉頭不滿道“誰人竟然讓蠻族統治了我華夏大地,簡直是羞恥。朕在此,決不讓匈奴膽敢犯我大秦疆土一步。”
“你已經做到了。”秦子楚牽住嬴政的手,垂眸淺笑。
嬴政心中怒吼著布滿的野獸瞬間被秦子楚毫無意識的親近安撫了。
他回握住秦子楚的手掌,低聲道“朕不喜歡你剛剛和韓非對視時候的眼神——朕嫉妒。”
“傻樣。”秦子楚輕笑著撓了撓嬴政的掌心。
他微微眯起眼睛半倚在嬴政懷中,聲音夾著淡淡的笑意道“在沒遇見你的時候,對我來說你已經是這個時代最特彆的人了,其他人哪能跟你相提並論。”
秦子楚說著,低笑一聲。
他忍不住出聲調侃道“……阿正,你怎麼覺得韓非這麼特彆呢?對我來說,他和天下其他人都是一樣的。”
嬴政搖搖頭,認真的說“子楚,對你來說,韓非是不同的。你與朕是真心相交,所以不畏懼將真實的自己攤開在朕麵前,但你害怕韓非看透你,你在不由自主的抗拒他接近。”
秦子楚驚訝的看著嬴政,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回想著自己剛剛和韓非相處時候的反應,終於點頭,露出深思的神色。
秦子楚蹙眉道“有那麼一瞬間,韓非讓我覺得危險,他好像讀懂我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哪怕阿正你也能猜中我的心思,可這……不一樣。”
嬴政攥緊兩人交握的手掌,接上了秦子楚的話“你一開始就將朕放在心裡,對你來說,朕是親密、可靠、安全、能夠信任的人。哪怕後來我們之間的關係發生轉變,可我們都已經足夠了解對方,之前建立的信任已經不能夠被輕易動搖了。但韓非,嗬嗬,朕說過,單論心機你遠不如韓非——他是一個摸透帝王心術的人。當你越來越成為一個合格的王者,你就會越來越感受到韓非的威脅。”
嬴政停頓片刻,終於說“若論法家,絕無人能夠出韓非左右。李斯雖然有本事,但在這一點上,他確實不如韓非。”
話到此處,秦子楚終於想起李斯。
他看向嬴政,有些猶豫的說“若非李斯,秦二世就會是公子扶蘇,當時施行仁政、善待天下人也許還有機會,可他和趙高合作逼得公子扶蘇自儘。緊接著扶持了你的幼子胡亥,將嚴刑苛政推向另一個高峰,加速了秦朝滅亡——阿正,你還想用李斯嗎?”
嬴政點點頭,平靜的說“李斯此人最喜歡的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隻要國主大權在握,他就絕不會背叛。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他甚至會提出許多令人驚喜的方法推行上位者的想法,是個很好用的人,用了無妨。”
嬴政說著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
他輕哼道“此生朕不會讓讓李斯這樣私心甚重的人坐上丞相之位。”
嬴政對上秦子楚的眼睛,鄭重其事的說“子楚,有一件事情你說得對,位高權重的大臣,確實應該選擇人品高卓之人。哪怕他們可能與朕政見不合,但他們也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做下有著巨大危害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