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雲!
葉卿雲回到酒店的時候還不到晚上8點。
旅行社給長輩們定的酒店是三星級的,葉卿雲本想把他們都搬來和自己一起,他們卻推說著三星的也比以往住過的賓館都豪華,不過是一個睡覺的地兒,乾淨舒適就好了,犯不著浪費那麼多的錢。又借口旅途勞累,想早點休息,把他和聶雙雙給打發了。
葉卿雲知道,他們是顧慮雙雙了,第二天要當新娘,這一晚可得休息好了。所以他也不強求,另一方麵,爸媽估計也擔心他的身體,怕連續的加班把他給累垮了,明裡不說,隱約的意思他看得明白。
可是白天睡了那麼多,晚上哪有那麼容易就犯困的。他在回酒店的出租車上一路尋思著要不要去前台打聽程迦藝的房間號。
也不知道她晚飯吃了什麼?吃過晚飯有沒有再去十七樓繼續看《相對論》?還是真的去了du場裡麵……以她的姿色,應該會有不少人搭訕吧?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到去前台打聽他的房間號?
臨彆時,她揮手說拜拜的笑臉又浮現在他眼前。
絕對不會!
當年,明明是最親近的知己,她也能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更何況是隻聊了沒幾句的當下?
說來也奇怪,過去的13年裡,他並沒有多麼想她,日子按部就班地過,女朋友談了分,分了談,前前後後認真過三回,都無疾而終,然後就習慣單著了。
也曾盼過重逢,在接收到哪怕一丁點兒與她相關的訊息時,產生期待。但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在見了一麵之後,煎熬地想要見得更多。思念漲潮般漫過心頭,不是前塵往事的滾滾洪水,而是對未知的那部分她,充滿了好奇。
焦灼的思緒在進去酒店大堂後,煙消雲散了。
因為葉卿雲遠遠就看到自動扶梯旁,程迦藝那個嬌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和服務員說著什麼。她已經換過一身行頭,米色的長袖連衣裙,配一個藍色的單肩小包,白色的過膝襪子下一雙杏色的鬆糕鞋。
和聶雙雙透出來的那種亭亭玉立的女人味不同,程迦藝給人的感覺軟乎乎的,更像個孩子。要不是對她知根知底的,乍一眼,當她是高中生也不為過。
葉卿雲快步走到她身邊,她正接過服務員遞回來的證件低頭塞進背包裡。有一點年紀的服務員從製服看更像是保安,咧著嘴禮貌地用粵語說了句“贏多點。”
程迦藝抬起頭,視線撞上白襯衫的第三顆扣子,距離太近,能感受到襯衫主人身上隱隱的熱氣。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又向上仰起頭來,才看到葉卿雲含笑的目光。
他們的身高差很多,程迦藝穿了厚底鞋,頭頂還不到葉卿雲的肩。他能將她完整地收入眼底,和白天咖啡廳裡閒散的素顏不同,她此刻化了淡而精致的妝,沒有圓框眼鏡,瞳仁大大的,隱約的粉色,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圓了,黑而長的睫毛翹翹的,像洋娃娃,嘴唇是有活力的橘色,嘴角不笑的時候也是往上的角度,看起來特彆親切友好。
她向扶梯的方向偏一下頭“你也去麼?”
“好啊。”
葉卿雲跟著她搭自動扶梯上了二層,這還是他第一次進du場,和傳統印象裡烏煙瘴氣之類的形容詞無關,這裡雖然人很多,卻是寬敞整潔有條理的。藍色的du桌整齊排列,時不時有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發出歡呼,也有一些桌子旁隻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甚至還有無人問津的荷官微笑著攤著雙手,向每一個路過的人做一個“有請”的手勢。
程迦藝先在會計中心換了籌碼,然後開始沿著通道一桌一桌地晃過去,偶爾停下來仔細打量du桌一側顯示紅圈藍圈的牌子。葉卿雲看不懂,隻是跟著。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你不玩麼?”
葉卿雲雙手插兜,無所謂地聳聳肩“我不會。”
然後她就就近找了個空位坐下了,衝荷官擺擺手說了個“飛”字,推5個籌碼到葉卿雲麵前“百度看看規則,玩幾把,來都來了,不體驗一下可惜了。”
荷官一邊用粵語說著“贏多點。”一邊嫻熟地發牌、翻牌,莊上一張9點一張q,閒上一張2點一張6點,荷官說“莊。”
程迦藝說“繼續飛。”
葉卿雲看著她洋娃娃一樣孩子氣的臉,配上從進門開始的一係列舉動,心裡說不出的違和,可他還是摸出手機進了檢索“baarat?”
“嗯。”
說著,程迦藝將2枚1000的籌碼押在莊上,荷官發好牌,把莊上的兩張推給她,她左手指尖點在牌上,淡淡地說“先開。”
於是荷官翻開閒上的牌,一張2點一張k。
程迦藝用左手翻了一張牌,也是2,然後毫不猶豫地又翻開第二張,6點。她翻牌的姿勢輕巧而隨意,不像剛才路過的幾桌,看牌的人一個角一個角小心仔細地看,或者從長邊慢慢翻,或者從短邊一點一點卷起來看……
荷官把程迦藝翻開的牌收回莊的位置,然後又給閒補了一張,翻開,是4點“莊。”
他抬頭看向程迦藝,她擺擺手說“我沒有100。”
然後他就從麵前的盒子裡拿了一些籌碼放到程迦藝原本放在莊上的2枚籌碼邊,一起推給了她。葉卿雲仔細看著1枚1000,1枚500和4枚100。
他又低頭看看自己麵前的1枚5000和4枚1000,淡淡地開口“你在外頭這麼揮霍,你爸媽知道麼?”
程迦藝聽言,鼓起腮幫子,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說“分開玩!”隨即抓起疊好在桌沿的籌碼,頭也不回地站起身走了。
葉卿雲沒有料到她這麼激不起,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立馬跟上去,視線卻一直追隨著不曾離開,他起身,將籌碼拿起來放在掌心裡把玩,這小小的5枚塑料片放在禾城的話,能抵上普通上班族兩三個月的工資。
他不禁蹙了下眉,卻對她越發好奇起來。
葉卿雲對du場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雖然方才從百度裡了解了baarat的規則,已經有基本概念了,但他仍然連體驗的欲望也沒有,隻是遠遠地跟著程迦藝,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看得越久,違和感越深。
忽然,他像是猛得意識到了什麼,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因為她雖然熟悉規則,押起注來淡定果決,可是她依然和整個環境格格不入。她不像其他玩家那樣,或心和身體都融入其中,或輕鬆愉悅隻為體驗。他們贏錢的時候興奮歡呼,他們輸錢的時候唏噓歎氣,情緒和表情都直觀明顯。而她,無論輸贏,表情都清冷。外表軟乎乎的,周身卻散發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質。
一個黑西裝的年輕男子若無其事地靠近她,低頭說了點兒什麼,她抬起頭來衝他點了點頭,自然上翹的唇角像個讓人誤會的微笑。然後他又一句一句地說,她禮貌疏離地回應著點頭或搖頭,偶爾吐出簡短的字句,葉卿雲離得遠,隔著人聲和樂聲,聽不見。
再然後,她就回了頭,環顧了一圈,視線落到他身上,她向著他的方向偏了偏頭,對年輕男子說了句什麼後,走了過來。
接過葉卿雲遞還給她的籌碼,程迦藝稍稍詫異地問“沒玩麼?”
“嗯,沒什麼興趣,你收獲如何?”
程迦藝無所謂地聳聳肩,又揚了揚另一隻手裡的籌碼,不無得意地咧嘴一笑“賺了點兒住宿費。”
葉卿雲“嗯,不錯嘛!剛才那男的和你說了什麼?”
程迦藝一邊在會計中心兌換現金,一邊輕鬆地回道“約不約咯~”
葉卿雲“那你……?”
“我和他說,我先約了你。”說著,程迦藝收好現金,將視線凝到他臉上,俏皮地笑了笑,說,“陪我去喝一杯吧。”
葉卿雲也笑,點頭說“好。”
他們一起往電梯間走,他依舊維持著雙手插兜的姿勢,為了遷就她,故意放慢了腳步。程迦藝走在他右邊靠後一點點,下自動扶梯的時候,也是站在他的後一級。
進到電梯裡,程迦藝懶懶地靠著電梯壁,葉卿雲按了酒吧所在的17樓,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升。忽然,程迦藝又上前按了個“31”,說“我先回去洗個澡……你哪間房?一會兒去你那兒喝。”
葉卿雲低頭看了她一眼,明顯的字麵意思,沒有任何其他的暗示,可這句聽起來異常曖昧的話,還是讓他從心尖兒開始往外冒起了熱氣,他表麵維持住平靜,淡淡答“3202,你想喝什麼?我先點。”
程迦藝沒有察覺他在克製,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定對於男人而言是多麼危險的信號,反而認真地斟酌了一下,說“啤酒吧,其實我酒量不好,喝其他的太容易醉了,啤酒可以喝久一點。”
“好。”說著,葉卿雲抬手按了“32”。
酒比程迦藝來得早些,12瓶綠色玻璃瓶裝的青島啤酒和幾碟小菜被放在餐車裡推進來。葉卿雲在點餐被問及酒的數量時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他不知道她能喝多少,也不知道她想喝多少,最後隻得估摸著自己的酒量,先要了一打。
第二天有要事的情況下,葉卿雲通常是不會喝酒的,可這一次他不想掃程迦藝的興。
靠在沙發裡心不在焉地按著遙控器換台,英語的、粵語的,很多都聽不太懂,頻道又多得翻不完,最後索性失了換台的興致,選擇留在channelv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