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默默地凝視了一會兒她安靜的睡顏，葉卿雲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一角，蹲下身去卷起一點兒她左邊的衣袖，手腕上精致的淡黑色紋身映入眼簾，“sh”後邊跟著一顆鏤空的心。
舒航。十一年。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02∶32。
葉卿雲關了電視，從櫃子裡翻出備用的枕頭和被子，放到沙發上鋪好。
這時候，茶幾上一堆橫七豎八的啤酒瓶中間，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來。葉卿雲循著光線隨手拿起來看，新微信提醒，昵稱h的人，發來一條“寶貝，對不起，是我玷汙了你完美的愛情，我們從新開始好不好？”
才發現原來兩個人的手機是一樣的，而這一台屬於程迦藝。
他把屏幕重新鎖好，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心裡頭默念了一句“舒航。”，爾後重重地倒進沙發裡。
夜很深了，他卻忽然沒了睡意，睜著雙眼，視線沒有焦點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他很清楚，在聽她訴苦，看著她傷心落淚的時候，他的心裡，除了濃濃的心疼，還有一絲淡淡的慶幸，小人得誌一樣淡淡的慶幸，慶幸她還沒有結婚，慶幸在重逢的時候，她和前任分了手。
可是舒航的短信卻像牙簽一樣撐在他的眼皮上，一閉眼做美夢，就刺得他生生得疼。
後來，是幾點睡著的，他已經迷糊不清了。
夢裡回到初中那年的夏天，炎熱黏膩的暖風從南窗裡吹進來，搖頭電扇在床腳邊呼啦呼啦地轉，除了腳底心，渾身上下其他的肌膚都黏滋滋的布滿了汗。
時間尚早，天光卻已經亮得晃眼。狹窄陳舊的樓道裡，清脆的敲門聲把葉卿雲拉出薄薄的毛巾毯，以為是爸爸或者媽媽忘記帶東西，所以折返回來，於是隻穿了個內褲就匆匆地打開了防盜門。
結果迎麵卻是程迦藝雀躍的笑臉，彼時的她還像個假小子，頭發短短的露著耳朵，粉色細框眼鏡因為鼻梁上的汗水，架不住，往下滑了一點點，於是她隻有略微抬一點頭，才能透過鏡片將外物看個清晰。讓人有種想幫她把眼鏡推正的衝動。
她的兩隻小手裡，拎著好幾個白色塑料袋，油條、豆漿、飯團、饅頭……一大堆熱氣騰騰的食物在他眼前晃，甜甜的嗓音說著“我給你買了早飯……”
話音未落，她的視線下移到他的內褲上，猛地紅著臉彆過頭去。
他也尷尬地羞紅了臉，伸出雙手去接她拎著的一個個小袋子。就在這時，身後“哢嚓”一聲響，防盜門被風一吹，關上了。
他忍不住驚呼“呀！我沒帶鑰匙！”
程迦藝呆萌萌地“啊？那怎麼辦？”
倆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樓道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著看著，又都不好意思地彆過頭去。終於葉卿雲像是想起了什麼，說“手機借我，打電話叫我爸回來開門。”
“哦，好。”程迦藝手忙腳亂地想從小挎包裡拿手機，卻礙於手裡一大堆東西不知道怎麼處理，最後隻得側了側身，拿胯部頂了頂小挎包，喊他，“在包裡，你拿一下。”
葉卿雲彆扭地從她包裡摸出手機打電話。說明原委，在電話裡就被爸爸一通罵。
在等葉爸爸回家開門的時間裡，兩人並排坐在台階上吃早餐。正是上班高峰，樓上陸續下來很多人，樓道本就狹窄，每個人經過他們身邊都要側過身，看到個光著身子的小夥子，眼神裡都是說不出的怪異。
後來，葉爸爸終於回來了……
隻是睡夢裡不像當年那樣，開好了門就和她道彆，而是一把將她拉進房裡，撲倒在窄小的學生床上……
手機鬨鐘響起來的時候，葉卿雲感覺自己像是才睡著。他怕吵醒程迦藝，以最快的速度關了鬨鐘，扶著沙發背坐起來。
內褲裡黏濕的感覺讓他恍惚想起方才的夢。視線無意識地瞟到床上去，程迦藝又側臥著翻出了一條細白的腿。陽光透過沒有拉嚴的窗簾縫照進來，照在她的小腿上，讓那亮起的一小截肌膚仿佛發著光。
他彆回頭，迅速起身去衝涼，動作卻刻意壓低了聲響。許是酒還沒有醒透，他刷牙的時候，看著鏡子裡自己臉上的黑眼圈，有種特彆陌生的感覺。
他往臉上潑了些冷水，在腦子裡過著一會兒要做的發言，竟然有幾句卡殼了。他努力著重新把語言組織通順，對於沒能以最佳的狀態參加婚禮，他對家裡人感到一陣歉疚。
準備得差不多了，葉卿雲走回床邊，小心翼翼地把程迦藝露在外麵的腿塞回被子裡。她還睡得很熟，並沒有察覺他的動作。軟軟地在被窩裡蠕動著翻了個身，臉就轉到了葉卿雲站著的這一邊。
孩子氣的圓臉因為宿醉的關係，膚色比平時更白了一度。她淡淡的眉毛輕擰著，熟睡中也是一副讓人揪心的表情。葉卿雲忍不住拿手撫平她的眉心，可是指尖剛一離開，她又悲傷地皺起來。
最後，他隻能強忍著不再看她，在床頭櫃的便簽紙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又把窗簾拉嚴了，才悄無聲息地關門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