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愣了一下,很有些奇怪。梁健清楚,在這個部裡,薑岩一直是聽朱庸良的。如果讓薑岩出去,朱庸良就明顯少了一條臂膀。這絕對不會是朱庸良本人的意思,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些壓力。這壓力也許來自胡小英。
梁健說“我聽朱部長的。”朱庸良知道,梁健跟薑岩平時關係非常一般,他之所以問梁健的意見,就是想看看梁健聽說要把薑岩弄出去時那種歡欣雀躍,人有時候就希望看到彆人膚淺的一麵。可結果,梁健出乎意料地表現得很沉穩。
朱庸良對梁健的這種沉穩,又恨又嫉妒,他知道自己在梁健這個年紀,從未表現出如此的沉得住氣。他再次看到,站在胡小英那一邊的梁健,如果讓他就這樣待在他身邊,對自己是不小的威脅。
梁健感覺到朱庸良射過來的目光,有些陰惻,問道“薑岩出去擔任什麼位置?”朱庸良說“先安排一個鄉鎮的副科級組織員吧?你覺得怎麼樣?”“副科級組織員?”梁健非常驚訝。
一個乾部科長出去,隻安排一個副科級組織員,這在區委組織部成立以來,也是絕無僅有的。這真是開曆史先河,對薑岩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朱庸良說“你覺得副科級組織員怎麼樣?”梁健看著朱庸良,腦筋飛快轉著圈,朱庸良為什麼要問他怎樣?作為組織部長,朱庸良完全可以給薑岩安排的更好點。薑岩是乾部科長,出去安排一個鄉鎮黨委副書記,也並不太過分,最多有人說組織部太強勢,給自己的乾部安排的這麼好!但這不違背組織原則,以前也有過先例。次一點,安排一個鄉鎮組織委員或者部門副局長、紀檢組長,也未嘗不可。
如今,朱庸良卻隻給薑岩一個副科級組織員的身份,並不給職務。這不符合常情。梁健更加確信,這不可能是朱庸良自己的意誌,很可能是胡書記的意思,朱庸良不敢違背,所以才來問他。
撇開薑岩對梁健所使的那些陰謀詭計,梁健覺得,這個安排對於薑岩來說,實在不怎麼樣。而且,組織工作是講究延續,講究參照前例的,如果給薑岩這樣的安排,會對部裡其他中層乾部的提拔產生不良的輻射作用。
領導崗位資源稀缺,其他人都盯著那些領導崗位,薑岩以副科級組織員出去,以後其他乾部出去安排的更好一點,人家就會有說法,薑岩不是隻安排一個副科級組織員嘛?他憑什麼安排副書記!這對組織部內部的積極性調動也很不利。
但是,這些話,梁健現在不能說。為什麼不能說?原因很簡單,薑岩曾經給他使過絆子。梁健不是沒有既往不咎的胸懷。但既往不咎,是建立在對方充分承認錯誤的基礎上的,如果對方認為整你是對的,你還表示對他的寬容,那是腦子浸水,梁健是不會充當這種傻逼的。
梁健說“嗯,副科級組織員,也很不錯了,至少也是副科級乾部了!”
朱庸良原本還指望梁健說,這樣安排的太差了點。畢竟薑岩是乾部科科長,是梁健手下的兵,如果手下的人安排得太差,分管領導臉上也無光。薑岩安排的不好,在外人看來,也說明梁健能量不夠。
所以,朱庸良希望梁健從自身的領導形象出發,表達異議。他也好跟胡小英說,梁健也覺得這樣安排差一點,或許至少可以安排一個組織委員?但梁健是這種態度,他也無話好說“那好吧,下次常委會,把這個方案先做進去!”
梁健說“明白了!”
這時,有人敲門。朱庸良說了聲“請進”。
李菊拿著一個文件夾進來了。李菊並不避諱梁健,看來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李菊把文件夾攤開,放到朱庸良麵前,說“朱部長,市委組織部,讓我們安排一個人去四川考察援建乾部。”朱庸良看了一眼文件說“讓薑岩科長去吧,梁部長你看怎麼樣?”梁健說“我沒意見。”李菊說“那我把名單報上去。”
梁健跟著李菊出了朱庸良辦公室,李菊走在前麵,被修身裙包裹的臀部,圓圓的,仿佛都要朝梁健擠壓過來,讓梁健有些口乾舌燥。梁健知道,這種感覺並不涉及愛情,隻是一個男人積壓已久的正常。
梁健想我還年輕,這種如果長時間得不到抒發,有一天,會不會變得不正常?梁健不由想起了清池會所的菲菲。菲菲那嬌人的身材、精致的小臉、小兔一般的前胸,還有她特彆溫順的眼睛,想到菲菲,梁健感覺血液都要著火了。不過,為了解決身體的,才想到菲菲,這是不是太邪惡了?不過,也許菲菲也有著需要吧?
梁健拿起手機,給菲菲發了一個信息,晚上我來你這裡。菲菲很快就回複好啊,你一個人嗎?梁健想到了朱懷遇,就說“幾個人,我等下告訴你!”
梁健給朱懷遇打了電話,朱懷遇說晚上有個應酬,但應酬之後應該就有時間了。這等於說,梁健晚上要一個人吃飯,吃過之後,等待朱懷遇一同去菲菲那裡。這麼一想,就覺得特彆複雜,就跟朱懷遇說“那還是算了,下次再聚吧。”朱懷遇似乎有個蠻重要的應酬,也說“那也好,我就安心陪領導去了。”
梁健想不到另外可以一起吃飯的人,心裡十分詫異,難道我就這麼一個朋友了?身在官場,看似每天交往的人有很多,一天都要接無數的電話,真到下班了,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可以聊聊天、談談心的人卻隻剩了寥寥可數的那麼幾個。所以說,官員其實是表麵風光無限、內裡孤獨寂寞的一個群體。
梁健一個人來到了市中心,看到鏡州市民廣場邊上,新開了一家必勝客。看到必勝客,梁健心裡就湧起了回憶。大學時代,梁健和陸媛剛談戀愛的時候,必勝客剛剛進入國內,陸媛是小家碧玉,很喜歡這種時新的玩意,梁健為讓陸媛開心,省下做家教的錢,帶著陸媛坐了五個小時的火車,到南京吃了一趟必勝客。當時覺得,那必勝客的味道,真是回味無窮。
沒想到,踏入社會,兩個人就南轅北轍,各奔東西了。如今陸媛成了薑岩的老婆,而自己的感情自從與陸媛分開,就再難重新開始。看著一對對情侶,走入必勝客,有些挽著手,有些相互對望著,臉上無不是幸福的光色。梁健就自問,我還有像他們那樣愛的能力嗎?
梁健也跟著那些人,走進了必勝客。服務員上來,問“幾位?”梁健說“一個人。”女服務員的目光在梁健臉上飛快掠過,說“這邊請。”
梁健點了牛排和咖啡,還有一塊芝士蛋糕。等了許久,食物總算上來了。這期間,梁健瞧著那些年輕家庭,看他們將食物放進嘴裡,或者喝著飲料,聊著天,梁健就感覺這個世界真有些陌生。
以前整天忙忙碌碌,感覺生活似乎很充實,可看著芸芸眾生的庸常人生,感覺那也許才是幸福的真諦吧?自己所過的日子,不是充實,反而是在掩蓋生活的空虛。
不論是牛排、芝士蛋糕還是咖啡,入口都不是味兒,與回憶中的味道真可以說是天壤之彆了。有句話說,相見不如懷念。吃東西也是這個理兒。
梁健匆匆吃了幾口,實在有些味同嚼蠟的感覺,也不管飽沒飽,就付了錢,走出了必勝客。看看才七點不到,這個時候去清池會所,還早了點,就向市民廣場的中心地帶走去。
來到廣場中央,已有不少老年人在散步、活動。這晚上有些涼風吹過,暫時消除了暑熱。梁健就在廣場一個木頭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不久,就聽到“叔叔,你能幫個忙嗎?”,一個清脆的女聲。梁健轉過眼去,瞧見一個可愛的五六歲小女孩,身穿一條漂亮的小裙子,裙子底下的細細長長的腿白生生的,像極了兩節藕。她手中拿著一瓶飲料,閃忽著明亮的大眼睛,瞧著他。
梁健笑著說“當然,你需要我幫你什麼?”女孩說“叔叔,我力氣不夠,這個瓶子旋不開。”梁健問“你是一個人?”女孩轉身說“還有我媽媽,她在那裡,她也力氣不夠!”
梁健順著女孩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有一個女人雙腿並攏坐在草坪上,白色裙子蓋住了膝蓋。梁健不由心想,母女倆都是賞心悅目的美人胚子呢。
小女孩的媽媽也正看著這邊,朝梁健微笑點了點頭。她的笑十分迷人,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感覺,梁健也報以微笑,轉而對小女孩說“我幫你打開吧。”
飲料瓶子蓋還真有些緊,怪不得小女孩和媽媽都打不開。梁健使勁一旋,瓶蓋終於開了。梁健遞給小女孩說“拿去吧,可以喝了。”女孩子接了過去,說“謝謝。”
女孩走後,梁健把目光移開,看見天空之中隱隱出現了白色的月亮。夏天晚上七點,天都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月亮就如素描一般,淺淺淡淡,卻有彆樣的味道。
小女孩如歡快的蝴蝶般又跑了過來,說“叔叔,這塊蛋糕給你!”梁健從小女孩手中接過一小塊蛋糕,問道“今天你生日嗎?”小女孩說“叔叔,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媽媽帶我到公園裡來玩。你剛才幫了我們大忙,這塊蛋糕是我請你吃的。”
梁健說了聲“謝謝!”將一塊大蛋糕,一下子全部塞入了嘴裡,大嚼起來,嘴部被撐的圓鼓鼓的。女孩子看了,捂著嘴巴,笑著奔回媽媽那裡去了,一路喊“叔叔肯定沒吃晚飯,把蛋糕一口就吃掉了!”
聽著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就著頭頂一輪素描般的明月,梁健忽然感覺,鬱悶的心情已變為淡淡的美好。
白天裡,因為力比多過剩而引起的難受,此刻似乎以另一種方式得到了宣泄。再想想,他原本打算去清池會所找菲菲,動機如此不純,真是不可思議。他想,還是打消那些邪惡的念頭吧!
梁健拿起手機,給菲菲發了一條短信“菲菲,今晚另有事情了,不好意思,我暫時不過來了!”菲菲回複道“那好吧。我原來也有幾個客人,還擔心晚上沒辦法好好照顧你呢!下次再來。”梁健“好的,下次聯係。”
剛發完短信,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一看卻是李菊。梁健心下狐疑,這都已經下班了,李菊還找我乾什麼?他接起了電話。李菊說“梁部長,有個事情,我通知你一下。”梁健道“請說。”
李菊說“市委組織部援川乾部考察組,由你去參加。”梁健想起,白天在朱庸良辦公室,朱庸良明明把這個人選定了薑岩的,怎麼又突然改了?便問道“朱部長不是定了讓薑科長去嗎?”李菊說“名單報給了市委組織部,可惜沒有通過。他們說必須是副部長去。”梁健說“還有這種要求啊?”李菊說“是的。所以你做些準備吧,7月25日出發,還有一個星期時間。”
既然這麼定了,梁健隻好說“好吧。”他想,四川他還沒去過,趁著這次考察,去看看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