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局中局!
省會寧州市有一個遠近聞名的湖,叫做東湖。東湖水波蕩漾、遠山如黛,湖邊遊人如織、既有各種土豪大腕的私人會所,又有小資情調的咖啡酒吧,還有很多文青偏愛的青年旅舍,同時,具有曆史傳說意義的各種景點猶如星辰般點綴於湖水兩岸。湖畔出現的,不僅僅是本地遊客,更多的是外地來客,來自世界各地長著黑、白、黃各種膚色、鑲嵌黑、藍、綠、褐各種眼睛的遊客都在湖邊駐足留戀。
所以玩寧州,其實一定意義上說,就是玩東湖。寧州你看的、玩的、吃的、耍的、睡的、賭的甚至吸的,在東湖附近都有,隻要你有人民幣,當然美元也行。朱懷遇說要解解悶、消消氣、談談話,梁健知道,肯定會到東湖。
對於東湖,梁健並不是不熟悉,國家重點大學江中大學,就在寧州市。梁健曾在寧州大學讀了四年才回到了鏡州。大學期間,有聊無聊都會常到湖邊遊玩,把免費景點基本都逛遍了。原以為,對於東湖很是了解了。
可後來才發現,東湖遠不止口袋裡沒幾個銅板的大學生梁健所理解的東湖,不同階層的人、富人和窮人的東湖,是完全不同的東湖。大學時候的梁健看東湖,仿佛隻看到了一棟城堡的外觀,而隻有當你有了權有了勢,獲得了通行證,才可能走入城堡之中,了解其中的金碧輝煌、美味佳肴、閒適得意,甚或是陰謀詭計、腥風血雨。
東湖大著呢,東湖深著呢。如此,梁健每次來到東湖邊,都有種東湖不屬於自己的感覺,同時又生出一種進一步了解東湖的衝動。
車子停在湖邊一處高檔賓館前麵,與賓館相傍的,是一家咖啡館。賓館的服務員指揮他們停車,他們先下了車。
梁健想起後備箱中的行李包。包中藏著他從四川帶回的重要資料。梁健對朱懷遇說“去喝點咖啡沒問題,就是我的行李包在車後備箱,你要讓小施師傅幫我看好。裡麵的東西胡書記很重視。”
這東西,豈止是胡書記很重視,肯定是連宏市長都很關注。但縣官不如現管,對朱懷遇說宏市長,肯定還沒有說胡小英重視來得管用。
朱懷遇為人本就粗中有細,他意識到梁健話中的份量,心想難道是梁健給胡書記帶來的貴重禮物?於是說“我知道了。”他駕駛員小施說“你幫助把梁部長在後備箱中的行李包,拿到賓館房間裡去,你可以在房間裡休息一下,但視線一刻也不能離開這個行李包。”
梁健問“你在這裡開了房間?”朱懷遇說“當然,都來了寧州,當然要睡一晚嘍!”梁健說“在這家賓館?”朱懷遇說“是啊?怎麼了?”梁健說“這酒店不便宜吧?”朱懷遇說“你放心,不用你出錢,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梁健笑笑說“沒想到,做了鎮長之後,你越來越會做人了。”朱懷遇笑說“這算得了什麼,待會你會發現我更加會做人的地方呢!”
走進咖啡館,梁健一下就感覺到了,寧州的咖啡館真的比鏡州的咖啡館高端、大氣,上檔次。從吧台到座位、從裝潢到杯碟,當然關鍵還是喝咖啡的人。在寧州咖啡館除了簡約咖啡等一兩家還有些小資情調,其他基本已經淪為一些暴發戶、工程承包商甚至社會混混話事、消磨時間的地方。在這個夏季,有些小老板就光著膀子,在咖啡館裡談事情,有些將褲管卷起,躺在沙發上睡覺。梁健去過兩次之後,對鏡州的咖啡館很不感冒。
而東湖邊的這家咖啡館,顯然就要高檔多了。咖啡館中央,有一位外國歌手,正在獻歌,聲音低緩、悠然,很有些法國藍調歌手瓊斯的範兒。坐在那裡喝咖啡的男女,基本上都身穿正裝,不是社會成功人士,應該就是中產階層,儘管中國人喝咖啡總有種不自然的矯揉,但比鏡州不知好了幾倍。
一位身穿綠色套裙工作服的女服務員問他們有無訂座。朱懷遇朝她一笑說“我們已經有人在了,在七號座。”
女服務員抱以微笑說“這邊請。”帶著他們從一排小咖啡桌前往裡走去,一塊低矮的小木牆,隔開了一小塊天地,一大麵落地窗,使得坐在裡麵的人,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街景,又擋住了城市的喧囂,鬨中取靜。
就在這個小隔間裡,坐著一個女人。梁健一看到這女人的背影,心裡就是一震。她看起來挺閒適,靠在沙發裡,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著街景。梁健暗道怎麼可能?
似乎意識到有人進來,女人轉過頭來。
的確是胡小英。梁健心裡一下子,就打了好幾個問號,怎麼是胡小英?朱懷遇怎麼跟胡小英在一起?胡小英為什麼會在寧州呢?今天還特意在咖啡館裡等他,難道有什麼用意?
這一連串的問號,僅僅是在一念之間。梁健笑著尊敬地稱呼道“胡書記,你好!”
胡小英看到梁健進來,笑著站起來說“我們的欽差大臣回來了!”胡小英指的是梁健被市委組織部借調去考察乾部的事情。
梁健說“哪裡稱得上是欽差啊!”胡小英說“正兒八經的欽差啊!快坐下吧。朱鎮長,你也坐下來吧!”兩人坐下,胡小英問“一路上都還好?”梁健說“還好!”
胡小英說“你有沒猜到我在這裡等你?”梁健說“怎麼能猜到啊?先前老朱說,讓我見一個我怎麼都猜不到的人,我是真的沒猜到啊!”胡小英笑了,說“那你原本猜的是誰?”梁健看一眼胡小英溫暖的笑容,說“老朱說我猜不到,我就乾脆沒猜!”
三個人都笑了!
咖啡上來了。梁健原本還想好好品嘗一下咖啡的味道,但如今跟胡小英一起,喝咖啡的意義也變了,品的不再是咖啡本身,而是胡小英跟他們喝咖啡的意味!
胡小英說“我正在省裡開會,朱鎮長說你回來了,要來接你。我想,正好一起喝個咖啡,我也想知道你這次去四川,有什麼收獲沒有?”
梁健奇怪,朱懷遇要到寧州機場接自己,胡小英怎麼會知道,難道朱懷遇已經如此積極主動向書記靠攏,任何行蹤都向書記彙報了?
這方麵的蹊蹺,梁健沒有具體問,如果胡小英或朱懷遇想讓他知道,那就肯定會告訴他。如果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還是不問為好!梁健轉而說起了考察的情況“這次考察,到了災區,震動還是蠻大的,那邊經濟社會的發達程度,和我們這裡差距的確挺大的,但災區人民也很有鬥誌,並沒有因為這次災難而失去希望,積極的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中去。我們市裡的援建指揮長,在天羅鄉也完成了許多工程的建設,整體上也受到了災區人民的歡迎。”
梁健大體上,就如彙報工作一樣說了下。他不知道胡小英要他說什麼,說到什麼程度,另外朱懷遇也在場,關於考察的具體情況,似乎也不方便說,除非胡小英讓他說。
果然,胡小英還是對考察情況感興趣,問道“這次考察出來,情況怎麼樣?”梁健說“到目前為止,還是挺好的。”胡小英眼中閃過敏銳的光“為什麼說到目前為止?”梁健說“直到考察組離開天羅去成都,我們在考察中都沒有掌握任何不良反映和情況。”
胡小英伸出手,端起身前的咖啡杯。胡小英的手圓潤光澤,就如溫玉般柔和。梁健雖然不止一次見過她這保養得宜的手,卻仍然很驚訝。都說,手是最容易泄露一個女人年紀的部分。一個女人到了這個年齡,一雙手還能保持得這樣如珠如玉,實在不容易。手和腳都是身體的末梢,末梢是最容易衰老,也最難保養的地方。胡小英的手如此潤澤,說明她身體狀況良好,還煥發著有如年輕女人一般的魅力。
胡小英抿了口咖啡,看著梁健“你這話說得有趣,離開天羅的時候沒有反映,難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梁健看了眼身邊的朱懷遇,心裡很納悶,胡小英為什麼要在朱懷遇麵前談這些?是充分地信任他嗎?
梁健和朱懷遇是好友,他對朱懷遇是放心的,但奇怪的是,胡小英對朱懷遇的信任感提升如此之快,讓梁健很覺意外。朱懷遇笑著回看一眼梁健,似乎很為書記對他的信任感到得意。
胡小英注意到了梁健的目光,對梁健的謹慎她是非常滿意的,笑容溫煦地說“梁健,有一個想法,先給你說一下。區委辦主任陳政,一直從前任區委書記乾到現在,也算功德圓滿,也該挪挪位置了!”
梁健看著胡小英,心裡滑過一個想法將陳政挪挪位置,是要讓朱懷遇當區委辦主任?梁健快速地看了朱懷遇一眼,朱懷遇還是那副春風得意的笑臉,梁健猜到這事十有是真的了。果然,胡小英說道“我想讓朱鎮長到區委辦來,擔任區委辦主任。你看如何?”
胡小英竟然征求他的意見,梁健有些受寵若驚,很快答複“好啊,我覺得朱懷遇同誌完全能夠勝任。”
胡小英略有些躊躇,說“唯一的問題是,朱鎮長剛到溪鎮不久,這時候要把他調來區委辦,某些人恐怕會有些想法!”
梁健說“這是區委工作的需要嘛!放眼整個長湖區,還有什麼事情能比區委工作更重要?這一點,大家肯定還是可以理解的。”
胡小英微微點了點頭,顯然是對梁健的回答很滿意。她說“這事,我先跟你通個氣,具體的情況,我還會跟庸良部長再說。”梁健說了聲好,胡小英又說“好了,你接著說關於考察的事吧!”胡小英這樣說,等於是把朱懷遇當作了自己人。
梁健點了點頭,說“在天羅考察的兩天,考察組並未發現被考察對象什麼突出問題,至少沒有掌握有力的證據。昨天我們完成任務離開了天羅鄉,卻在成都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天羅鄉黨委政府和指揮部指揮長翟興業在某些方麵存在比較突出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還拿到了有力的證據材料。”
胡小英一聽,目光敏銳,問道“拿到了證據材料?”梁健點點頭“沒錯,有一部分材料。”胡小英難以置信“證據材料在你手裡?”梁健肯定地點頭“是。”
胡小英的“今天我給乾部二處熊處長打過電話,問過你們考察的情況。她表現的不是太樂觀,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現。是她不願意告訴我實情,還是你掌握的情況跟她不一樣?”梁健說“恩,我掌握了一些其他的情況,她暫時還不知道。”胡小英有些疑惑“熊處長不知道的情況?”
雖然和熊葉麗相處的時間並不長,梁健卻看出她性格直爽,黑白分明,有些藏不住事情。如果告訴了她,說不定會在不經意間露了痕跡,給身在他鄉的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出於這方麵的考慮,梁健才忍住了沒有將那些具有爆炸作用的證據告訴熊葉麗。不過,在胡小英麵前,他卻不能說的太直白,畢竟熊葉麗和胡小英的關係非同一般,而且背後議論人,總是不太光明的事,也不符合梁健一貫的風格。梁健隻說“我所掌握的情況,不是通過正規渠道取得,算是機遇巧合吧,無意中遇上的,而且真偽難辨,所以我還沒有告訴熊處長,想先請胡書記過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