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市長又問“這些茶葉是肖秘書長給你的?”梁健說“是的。”宏市長看了眼茶葉說“這茶葉不錯,不過你還是去還給肖秘書長吧。”
梁健說了聲“是”,便拿著茶葉出來了。來到肖秘書長門口,聽到裡麵傳出談話聲,梁健暫且停住了腳步。隻聽肖秘書長的聲音“宏市長對那些茶葉滿意嗎?”
接著是舒秘書長的聲音“秘書長,你難道忘記了?宏市長是不喝綠茶的,宏市長隻喝紅茶,你還讓梁健把綠茶拿進去?”
肖秘書長裝作恍然大悟“啊呀呀,我怎麼就忘記了呢!宏市長是隻喝紅茶的,宏市長是不是批評梁健了?”
言語之中似乎樂於聽到梁健挨批。舒秘書長說“沒有,宏市長說他平時就饞綠茶,不敢喝,今天泡了他就解解饞。”
聽到舒秘書長這麼說,肖秘書長接下去的聲音裡明顯透出失望“宏市長還真夠看得起梁健的,犯了錯誤都不批評,看來宏市長跟梁健還在蜜月期,現在什麼都是好的,什麼都能寬容,等蜜月期過了。可就不一定了!”
舒秘書長不太愛聽肖秘書長這些話“肖秘書長,沒其他事的話,我先過去了。”肖秘書長問道“今天找你們碰頭為的是什麼事情啊?”舒秘書長說“不過是一個稿子。具體的情況,還是肖秘書長自己問宏市長吧。”
梁健故意敲了敲門“肖秘書長,宏市長讓我把茶葉拿回來還你。”肖秘書長強笑“茶葉還什麼啊!”但梁健不多解釋,放下茶葉就出來了。
市長的活動安排得很滿,大大小小的活動都得參加,上午開始,梁健跟著宏市長,參加了一個招商會議,走訪了一家規模企業,中午稍事休息,下午又有一個電視電話會議,之後有一個縣長說要來拜訪,一直談到快下班時間,晚飯在賓館宴請招商會議上的溫州企業家,一天下來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作為市長很累,作為秘書,梁健奔來跑去,乾的是開車門、關車門、記錄、錄音、端茶泡水、打電話、接電話、在宴會外等待、送領導回家等一係列的活。
到晚上九點多,才把宏市長送入了鏡州賓館的貴賓樓,宏市長喝了點酒,梁健就幫宏市長摁電梯,上了二樓,找到了201套房,看著宏市長由專職服務員郭雅接進去了,他才算放心。
離開之前,宏市長忽然問梁健“今天是第一天當我的秘書,感覺很辛苦吧?”梁健笑笑說“不辛苦,都是應該做的。”宏市長看著梁健點了點頭說“適應就好,我害怕你不適應。”梁健說“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領導直接給我指出,便於我把工作做得更好。”宏市長難得嘴角一咧,算是笑了笑“趕緊回去吧。”
到了車裡,駕駛員小劉問“回家?”梁健說“去單位,今天匆匆忙忙,明天事情的頭緒都還沒理出來!”小劉說“沒必要這麼拚命!”梁健說“笨鳥先飛啊。”
小劉把梁健送到市政府大廳,放下了他。梁健又瞥了那本鏡州詩集一眼,本想問些什麼,想想還是算了。小劉看梁健上樓了,嘴裡說道“假裝敬業,看你堅持到哪天!”
梁健在電梯裡,還能感覺到小劉對自己的不友好。他奇怪,自己並沒有得罪他的地方。跟領導駕駛員的關係一定得搞好,否則不是個事,梁健腦子裡打著主意,電梯就“叮”地一下到了。
梁健走出樓梯,忽然見到兩人等在電梯口。定睛一看,是副秘書長舒躍波和人事處處長祁芸。兩人見到是梁健,都是一愣。舒秘書長先說“梁健,這麼晚還回辦公室啊?”
梁健瞥了眼祁芸,見到祁芸臉紅了,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梁健心裡就如被刺了下。梁健看著舒秘書長說“剛送宏市長回去,明天的事情還未梳理,到辦公室理理思路。”舒秘書長說“辛苦了!那我們先走了。”
祁芸也低頭說了句“我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梁健看著他們,說“你們慢走。”
直到電梯下去,梁健才轉身回辦公室。
在整理第二天工作時,梁健腦海裡短路一般老是冒出舒躍波和祁芸的臉。特彆是祁芸那一點頭、那一臉紅!難道舒躍波和祁芸有一層突破上下級關係的關係?這讓梁健很不是滋味。少年時候的那些疼痛,仿佛被重新兜底翻了出來,這種感覺特彆不好!
梁健起身去倒水,大大喝了口,穩了穩心神,才重新開始乾活。這才將效率提了上去。將近十一點半,梁健才完成工作,把明天要乾的活給理順了。剛要走,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是任堅的電話。梁健笑著接起了電話“任處長,怎麼這時候想到我了啊!”任堅說“還在辦公室嗎?我看你辦公室燈還亮著。”梁健笑說“你怎麼知道我辦公室的燈啊?”任堅說“你不是宏市長原秘書向處長的辦公室嗎?”梁健說“是啊。”任堅說“那我就知道你是在哪個辦公室了。”
看來任堅也還在這裡,梁健一邊關門,一邊道“你也加班到現在?”任堅說“常事,我老大是夜貓子,我也隻能奉陪到底。”遇上喜歡加班的領導,秘書就慘了,但如今愛加班的領導可不少。梁健說“你也辛苦。”
任堅說“既然知道我辛苦,何不請我吃宵夜呢!聽說你已經榮升宏市長秘書了,這點小血應該出得起吧。”梁健不是不願意請客,就是感覺時間有些晚“這都快淩晨了。”任堅笑說“當秘書,要學會的第一件要緊事,就是吃宵夜。你要從現在開始鍛煉。”
梁健摁了電梯,問“為什麼?”任堅說“降壓啊。”梁健笑說“降什麼壓啊。”任堅說“那是因為你才開始當秘書,還有新鮮感,像我這樣當了幾年,早已經審美疲勞,不找個方法降壓,早晚要出事。願聞其詳的話,就請我吃宵夜吧。”
既然任堅要求,梁健也不好推脫,畢竟是大學校友,上次他還請吃過飯,請他一次宵夜也是應該的。便說“沒問題,我已經在電梯裡了。”任堅說“那我讓我們張師傅重新開上來接你。”
梁健和任堅來到一個專門做夜宵生意的店裡,點了菜後,梁健打了個電話給朱懷遇,問他有沒空。朱懷遇說正要shang床睡覺,梁健說,還能不能出來。朱懷遇一聽,一個是市長秘書,一個是市委副書記秘書,請他出去吃宵夜,他必須得到場,就跟老婆解釋了一下,趕了過來。
朱懷遇跟任堅握了握手,笑說“兩位大秘,怎麼這麼有興致,這麼晚了還宵夜!”任堅說“你不知道我們的苦啊,領導喜歡加班。”朱懷遇說“韓正陽書記是有名的敬業啊,跟著他肯定也要比一般的秘書辛苦。不過,據說韓書記也很能提攜人,任秘書上升肯定很快了!”
梁健笑說“那是肯定的。”仿佛兩人的話,給了任堅一些動力。任堅說“什麼快不快,也就這麼回事,我們混個副處級,最好也就處級乾部到頂了。”朱懷遇說“能到處級乾部,我們基層乾部都不敢想呢!”任堅笑說“朱主任謙虛了,朱主任現在是區委辦主任,這個崗位是很出乾部的,到副處是一步之遙,如今又跟著胡書記,我們都知道胡書記還要上的,以後說不定朱主任能達到副廳的高度。”朱懷遇說“算了算了,想都不敢想。我們喝酒。”
喝了幾分酒,梁健問任堅“你平時一般都這麼晚回去?”任堅說“差不多吧,回去晚了也麻煩。”梁健問“怎麼就麻煩了?”任堅說“家裡麻煩,我老媽老是催我結婚。”
朱懷遇奇怪道“任處長到現在還沒有結婚啊?”任堅說“沒有女人緣啊,朱主任有沒好女孩可以介紹給我?”朱懷遇笑道“當然有了,就怕我們長湖區的女孩子,達不到任處長的標準啊,任處長這麼好的條件……”任堅說“有什麼好的啊!我老爸老媽都是農民出生,老家前幾年拆遷了,分到一筆錢,才買了個房子。”
朱懷遇說“任處長自身條件好,市委副書記秘書,人家一聽,女孩子還不是如飛蛾撲火啊!”任堅笑了起來“朱主任,你還真會打比方。”朱懷遇說“我一定放在心上,有機會就給你介紹、介紹。”任堅敬朱懷遇酒“那就有勞朱主任了。”梁健也加入進來“任處長的事情,就靠朱主任了!”朱懷遇客氣了幾聲,爽快地把酒喝了。
三人喝酒,很快喝大了。迷迷蒙蒙之中,梁健也把自己不爽心的事情吐露出來“我有個煩心事,兩位兄弟幫我出出主意。宏市長的駕駛員,好像不怎麼待見我,今天都沒給我好臉色看。”
朱懷遇憤怒道“有些駕駛員就是不識好歹,該教訓教訓!”任堅卻比較冷靜“宏市長的駕駛員,你倒是要處理好關係,他跟著宏市長時間不短,宏市長很看得起他,如果不跟他處理好關係,也是一個心腹大患,畢竟他是跟宏市長走得蠻近的一個人。”
梁健說“我也不想平白無故得罪人,像他這樣的人,還不值得得罪。你幫我出出主意。”任堅說“我聽人說起過,宏市長的駕駛員還蠻有個性的,以前跟宏市長原秘書向處長,關係也不怎麼樣。向處長隻好每天在樓下等駕駛員,有時候得提早十五分鐘等。這事也挺好笑的。”
梁健這才想起,駕駛員小劉確是跟他說過,向處長要在樓下等駕駛員。任堅又說“我還聽人說過,小劉喜歡詩歌,會寫詩,車子裡還有詩集!”朱懷遇笑道“原來這麼奇葩啊,是個詩人駕駛員。”
任堅也笑了“沒錯,沒錯,詩人駕駛員!”說著跟朱懷遇碰杯。聽到小劉喜歡寫詩,梁健的心裡倒是一亮,好像有了點想法……
這天宏市長沒有緊急事務,正常上班。一早駕駛員小劉給梁健發了短信,說馬上就到。梁健就下樓了,等了十分鐘左右,小劉的車才出現在視野中。梁健也不怒,坐進副駕駛室。故意裝作無意地拿起了車門上的那本《鏡州詩刊》,翻看了一下“小劉,你還愛看詩歌啊?”小劉一聽梁健問起詩歌,就來勁了“我不僅看,也寫詩。”梁健說“這本詩刊上有你的詩?”小劉說“有啊,筆名是木瓜的就是。”
梁健差點噴出來,木瓜!他為不傷小劉的感情,硬生生把笑給憋了回去,道“我拜讀一下。”小劉說了聲“見笑”,隻等待梁健看完。
小劉一邊開車,一邊卻時不時瞟一眼正在看詩的梁健,梁健感覺的出來,他很在意自己的看法。因為分心,車子差點在紅綠燈前追尾。一個急刹車後,梁健身子微微前傾,隨意地看了看前麵的黑色轎車,仍然把目光移回詩歌上。反正追不追尾都是小劉的事情。
梁健有過文青時代,當時也與一批文藝愛好者混過,知道詩人看重自己的詩歌,就如看重自己的孩子,有些比自己的孩子還要看重,可以允許彆人對自己的孩子指指點點,卻絕不容許彆人對自己的詩歌指指點點。
詩歌這種東西,沒有一個評價標準,大家都認為自己寫的最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如果用在詩歌圈裡,是再貼切不過。遇上一個詩人,你如果說他的詩歌是你看到的最好的詩歌,他絕對不會認為你是在扯淡,他會覺得你慧眼識珠,今天總算得一知己。梁健了解這種心理,他打算對小劉的詩歌好好表揚一番。
但表揚的時機,卻不是此刻,否則會讓小劉太過舒心。既然小劉之前不待見他,梁健就有必要讓他心癢難騷,直至最後對自己五體投地。
梁健說“小劉,我在大學期間,也愛好詩歌,我的代表作是在《詩刊》上發表的,我還拿過未名湖詩歌獎的一等獎,參加過武漢大學櫻花詩節,還受邀參加過杭州印象畫廊詩會……”聽著梁健侃侃而談,小劉簡直傻眼,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小劉說“真的啊!梁秘書,原來你是大詩人啊!”
這是小劉第一次稱呼他“梁秘書”,也就是頭一次徹底承認他作為市長秘書的存在。梁健知道小劉慢慢上鉤,話鋒一轉道“哪裡算得上是大詩人啊,我看小劉你才是大詩人。”小劉轉頭看著梁健,眼珠子咕嚕嚕轉“梁秘書,你為什麼這麼說啊?”
梁健說“要稱得上詩人,首要的一點,我覺得,就是寫詩。像我這樣,以前雖然有些成績,可是自從當了公務員後,從基層這麼一步步走來,根本就沒有時間寫詩了。所以,我已經不能算是詩人了。但小劉你不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好詩歌的?”
小劉回顧個人“文學史”“也有七八年了吧,我是從二十八歲開始寫的。”梁健問“一直沒有間斷過?”小劉一想,自己間斷是間斷過的,但在梁健麵前,他當然要說沒有,小劉道“我一直堅持至今。”梁健朝他豎了豎大拇指“任何東西,都貴在堅持。所以我說你是大詩人嘛!”
小劉對梁健在這麼重要的刊物上發表過詩歌,且獲得過很多榮譽,心生羨慕和敬仰“梁秘書,你以前發表過很多詩歌,又得過獎,你的眼光肯定不錯,你幫我看看我那幾首。”梁健說“行啊。”
車子到鏡州賓館,接宏市長。梁健隨手把那本鏡州詩刊重新插回車門上。小劉連忙阻止“梁秘書,這本詩刊你拿上,你抽空幫忙看看,指點我一下。”梁健笑著放進手包裡“我會認真拜讀的。”
到單位後,宏市長對梁健說“你讓肖秘書長來一下。”
很快,肖秘書長跟著梁健往宏市長辦公室來,肖秘書長隨口問道“梁健,今天宏市長的日程安排,你準備好了嗎?”梁健瞟一眼肖開福的亮腦門,說“已經準備好了。”
肖秘書長腳步微停,似乎不相信“已經準備好了?”梁健肯定地說“準備好了。”肖秘書長盯著梁健“如果準備好了,待會馬上拿一份給我看看。以前向秘書都是前一天晚上就拿給我審閱的。”
梁健心道,你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這個事情,這個日程安排,還是我昨天晚上來加班搞的。幸好昨天把這個事情做了,否則今天肯定要挨批評。梁健說“我待會就拿給秘書長審閱。”
肖秘書長心想,這件事,他沒有交代過,梁健竟然已經在做了?還是說他隻是在胡說,便道“你現在就去拿吧,我從宏市長辦公室出來就要看。”梁健說了聲“是”,轉身去取日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