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英說“你拿去送給馮秘書。”梁健笑說“不用了吧,我跟馮秘書很熟悉,我們的關係不一般。”胡小英說“彆傻了,你拿去吧。我知道你們的關心不一般,但這張卡會讓你們的關係更加不一般。”
梁健不想違拗胡小英,但他心裡還是存疑,憑自己跟馮豐的關係,還需要這種東西嗎?他接過了卡,塞進口袋裡。
馮豐看到梁健再次出現在門口,感到有些奇怪。他把梁健讓進房間,說道“怎麼又來了?”梁健想起胡小英說的那句話,便將銀行卡塞給馮豐。
馮豐看到卡,說什麼都不肯收,他說“梁健,你這是乾什麼?我們倆誰跟誰?”梁健說“這不過是一點小心意,沒啥彆的。”馮豐說“梁健,你拿回去。”梁健說“這可不是我送你的,這是長湖區委書記胡小英的一點意思,她說改天到省裡,還要去拜訪你呢!”
馮豐對胡小英有點印象,以前他還在黨建研究辦的時候,還到過長湖區,當時就是胡小英當書記,他對胡小英沒有壞印象。梁健見馮豐不再推卻,便將卡片直接塞入他的口袋。馮豐也就收下了。
馮豐收下購物卡,果然比先前還要客氣,他說“我給你倒杯茶,反正中午我們倆都沒什麼事,你可以多坐一會。”
感覺到馮豐態度的稍許變化,梁健頓時感覺到胡小英那句話的威力我知道你們的關係不一般,但這張卡會讓你們的關係更加不一般。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拿了東西,肯定要比不拿欠了一份人情,自然要更加客氣。
馮豐坐下來“梁健,你這會過來,還想了解一些什麼情況?”梁健轉動了下眼珠道“馮大哥,還真想深入地向你了解一些情況。”馮豐欠了欠身子“我們是兄弟,有什麼,你儘管問。”
梁健說“下午的行程中,有什麼特彆的安排嗎?”馮豐說“我記得上次在電話裡跟你說過今天的行程安排,下午去參觀鳳凰景區,其中還有一個行程是拜訪法華寺方丈,晚上在喜來登晚宴。就是這樣,你看有什麼特彆嗎?”
上次,梁健並未注意其中有什麼特彆,這次聽馮豐提起法華寺,梁健深感奇怪“馬書記不是去視察景區建設嗎?怎麼還去廟宇?”馮豐輕聲說“馬書記也聯係統戰工作,所以隻要去一個地方,有宗教場所,特彆是知名廟宇,馬書記一般都會去看看。這也基本成了馬書記的一個習慣,所以地方上也都會安排。”
梁健笑說“這也是加強統戰工作的一種工作方法?”馮豐說“是啊!不過……”馮豐俯到梁健耳邊,“我們是兄弟,所以我才告訴你,其實馬書記心裡說不定還真信佛。但人隻能有一個信仰,所以馬書記這種相信,也隻是埋在內心深處的。大家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對於這點梁健也見怪不怪,畢竟很多領導乾部,心裡其實都信佛。就拿法華寺來說,在當地香火很旺,每天大年初一,必然是整座城市中最有權勢或者最富貴的人,砸下重金或許下重諾,才能燒到一年的“頭香”。這燒頭香,據說就是某某領導。這些跟梁健沒有多大關係,梁健也就沒有告訴馮豐。他隻是道“這些我們都理解。”
馮豐點了點頭“馬書記的兒子,年前要從海外歸國了,馬書記還在為兒子今後的工作生活傷腦筋呢!”梁健說“馬書記兒子這麼優秀,是海歸啊?”梁健說“優秀是優秀,不過如今海歸也多,並不是每個海歸都有出息的。馬書記又不想讓兒子進政府機關,當一個公務員也浪費;但讓兒子創業,還需要一個好的平台。所以,這些天,馬書記關於這個事情想得比較多……”
聽馮豐說到這些,梁健腦海裡,猛然閃現了一行字。這是宏市長在修改彙報材料時,特意加上去的一行字將采取土地、資金和政策多方麵扶持,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
這一閃而過的念頭,使梁健把本不相乾的兩件事情,聯係在了一起。他站了起來,對馮豐說“大哥,你也休息一會吧,下午我再跟你聯係……”
馮豐奇怪梁健怎麼忽然站起身來要走“我這也沒啥事,不多坐一會兒?”梁健急著想回去弄清楚一件事,就說“不多打擾你休息了,晚上如果擠得出時間,我們再開心一下。”馮豐也不阻攔“那好吧,晚上看情況。”
梁健剛回到江中達多私人會所,宏市長就打電話給梁健了“你過來一下。”梁健一看手表,才一點四十五,宏市長原本可以再多休息十多分鐘的,這會叫他過去,說明他並沒有睡好。
梁健敲了敲門,門沒鎖,他直接走了進去。宏敘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那杯綠茶已經喝得隻剩下一層淺淺的底。梁健想去茶櫃上拿熱水壺給宏敘續水。
宏敘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梁健,說“不用了。就這樣吧,這茶我也喝夠了。”梁健知道宏市長胃不太好,他說不喝,梁健也就止住了腳步,不再去拿水。
宏敘說“今天是很關鍵的一天。”梁健抬眼看著宏敘,見他雙眼有些發紅,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什麼。梁健想,宏市長身體還是很棒的,眼睛紅,應該是中午喝了酒的緣故。
梁健不作聲,聽宏市長有什麼吩咐。
宏敘看著梁健繼續說“如果這次,馬書記聽從譚震林書記的意見,將鳳凰景區開發作為市委市政府的重點工作,我們將會麵臨什麼困難,你知道嗎?”
梁健沒想到宏市長會跟他談論這個問題。秘書一般情況下隻是幫助領導處理一些瑣碎的協調、服務工作,並不參與有關問題的討論和決策。北部新城和鳳凰景區哪一個將是發展重點,將會在鏡州市的政治生活中發生什麼影響,一個市長是不大可能與自己的秘書交談的。
為此,梁健很有些意外,宏市長竟然會問他這個問題。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了,宏市長已經從內心裡接受了他?而且很信任他?還是說,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考驗?梁健心裡微微有些發熱。
還好,對這個問題,梁健空下來也會考慮,便道“政策和資金會向鳳凰景區傾斜,可能北部新城的發展也會受到影響吧?”
宏市長點了點頭說“你說的是一個方麵。但還有一個方麵,恐怕我們想都不敢想,那就是北部新城可能會成為一個荒城。鏡州市整個財政還很薄弱,這幾年大部分投資都砸入了北部新城,目前也快要初見形象,正是添火加薪的最好時候。如果這時候把重點轉移到鳳凰景區,那就是另起爐灶了。
“而且,我知道,隻要鳳凰景區建設一旦獲省委省政府批準,譚書記便會想方設法,把市級部門的主要精力和財政資金,向鳳凰景區傾斜,那麼,北部新城的火,勢必會一點點熄滅,整個北部工業平台就會拉慢,基礎設施建設停滯,企業難以投產見效,鏡州市後續發展的發動機就會停轉。”
梁健沒想到,一個北部新城建設,會牽涉這麼嚴重的後果。梁健說“這等於說,北部新城一旦停止,就會危及整個鏡州市經濟的發展?”宏市長說“一個地區要發展,最關鍵的是要認準一個方向乾到底,如果東打一槍、西開一炮,不停變換方向。對於這個地區的發展絕對有弊無利。但是當前,這種事情在地方上還是屢屢發生。作為地方領導,的確也有無可奈何的地方,但是無論如何,不顧經濟發展的規律,不顧地方發展的需要,不顧上百萬老百姓的生活,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梁健聽出了宏市長話語中的一絲為難、一絲疲倦和一絲無奈。梁健心想,宏市長是一個特彆沉得住氣的人,此時,他卻透出了疲倦,這說明事情真是有點嚴重了。梁健忽然又想起了那行字。
他忙問“宏市長,你還記得,你在準備給馬書記的材料當中,曾經加了一筆。”宏市長問“哪一筆?”梁健說“我記得,大體是說,要采取土地、資金和政策多方麵扶持,在北部新城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宏市長說“這是我親自加上去的,下一步我們也要這麼做。但如果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重心,轉到了鳳凰景區,這一切終將隻是個美好的理想,再也無法落到實際中去了。”
梁健說“宏市長,中午我又去了一趟馮秘書長那裡,私聊當中,我了解到一個消息。”宏市長聽梁健這麼說,炯炯地看著梁健“你說說看。”
梁健知道在市長麵前是不用也不能賣關子的“我聽說,馬書記的兒子,馬上要從海外歸來了,馬書記正在為兒子的工作問題煩惱。”宏市長說“按照馬書記的能量,他隨便一個電話,就能把兒子的工作問題解決了,怎麼還會煩惱?”梁健說“可是,他兒子是‘海歸’,不想呆在機關裡,想自己創業。”
“自己創業?”梁健點頭說“沒錯,自己創業。”宏市長的目光深邃起來“你的意思是,讓馬書記的兒子來我們北部新城創業?”梁健說“有何不可呢?”
宏市長沉默了一會,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將剩下的一點茶水儘數喝光,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梁健,這個消息很好。”梁健看到自己的想法,受到宏市長的肯定,心裡很有成就感“如果馬書記兒子真能到北部新城來創業,至少這幾年北部新城的發展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宏敘站起來,在房間裡慢慢踱著,道“不僅不會影響,而且更多資金和政策都會源源不斷而來。”
宏敘顯得有些微微的興奮。梁健知道,平時在宏市長身上,是很難看到開心或者不開心的表情的。宏市長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平靜的、篤定的,微微帶了點陰沉。這就是宏市長做人的風格,也是他為官的風格。
今天宏市長卻非常意外地表現出了興奮,這說明宏市長心裡對梁健的點子是非常讚同的。梁健說“我讓馮秘書再安排安排,看看晚上是否能讓宏市長見馬書記一麵?”
宏敘說“中午譚書記能把馬書記的時間全部占用,晚上他也會想辦法把馬書記看緊。”宏敘的想法,跟胡小英是一樣的。這也是梁健的想法,他越來越感覺到,譚書記是真的時刻防著宏市長去見馬書記。
梁健不想說泄氣話“要不,我們乾脆也不偷偷摸了,正大光明地說要求見馬書記,馬書記隻要一同意,到時候宏市長就把北部新城要建設海歸創業平台的事情說說,馬書記說不定就能感興趣。”
宏敘沉吟片刻,下意識地拿起了茶杯,見杯子裡沒茶水了,對梁健說“麻煩再給我倒點水。”梁健看了看那杯子,說“宏市長,我給您換杯紅茶?”
“不用了,就倒點水吧!”
梁健不再堅持,給宏市長續了水。宏敘的目光落在空中某處,喝了一口水,說道“那就這樣吧。你跟馮秘書再聯係一次,讓他正式向馬書記彙報一次,就說我想求見馬書記,晚上什麼時候都行。”
梁健打電話給馮豐“馮大哥,還得麻煩您,宏市長想正式向馬書記彙報一次。您幫忙向馬書記請示一下吧,看他晚上能否抽個時間,見見宏市長?”馮豐聽後,沉默一會才說“好吧,我去向馬書記彙報。”梁健說“實在麻煩你,我等你的回音。”
過了好一會,梁健接到了馮豐的電話。馮豐很不好意思地說“梁健,我剛向馬書記彙報了,但馬書記說,今天就算了。晚上他吃過晚飯,就想回寧州。”
梁健驚訝道“為什麼會這樣呢?日程裡不是安排著住鏡州的嗎?怎麼又突然改變行程,晚上就回寧州了?”
馮豐說“馬書記的兒子明天回寧州,之前馬書記也不清楚。突然之間,就說要回來了。”梁健說“怎麼會這樣,說回就回了?”馮豐說“我也不是很清楚。馬書記已經決定了。”梁健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馮豐抱歉地道“兄弟,這次可能真的沒有辦法了。下午排得很滿,考察完了就吃早晚飯,然後返回寧州。”梁健知道馮豐已經是儘力在幫自己了,就說“既然這樣,也沒有辦法。馮大哥,還是很感謝你的幫忙。”
馮豐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還是沒能幫上忙。馬書記還說了,讓宏市長安心陪好呂省長吧。”梁健心道,這個呂副省長純粹就是來添亂的,有什麼好陪的啊!但電話中,他還是道“知道了,我會告訴宏市長的。”
馮豐聲音忽然急切了“馬書記出發去鳳凰景區了,我掛電話了。”
馬書記見馮豐急匆匆到房間裡,替自己拿起包的時候,問“你剛才在跟宏敘聯係?”馮豐說“是宏市長的秘書,我傳達了馬書記讓他們好好陪同呂省長的意見。”馬書記問“他們怎麼說?”馮豐說“他們說一定會好好陪同的。”
馬書記說“那就好。彆讓他們認為,呂省長工作方法上有些小問題,就不尊重呂省長,這是事關省委省政府的威信問題。”看來,馬書記對呂省長有些做派也是不認同的,但是他覺得,他們都是從省裡下來指導工作的領導,理應受到尊重。這其中有著內在的關聯。
馮豐當然明白“馬書記請放心,在禮節方麵,我覺得宏市長沒有問題。另外,宏市長那個秘書,也很懂禮節。”
馬書記無意地問了句“你跟宏敘的秘書,是怎麼熟悉的?”馮豐凝滯了一下,要說他和梁健的認識和熟悉,那不是一言一語能夠說得清楚的,領導也沒有心思聽你說得這麼多,轉念一想道“我們是江中大學的校友。”
馬書記感覺這個說得通,也就不在意了,說“我們下去吧,譚書記他們已經在樓下等了吧?”梁健說“在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