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勤聽了非常生氣,問道“到底是哪個領導這麼沒腦子,我家的拆遷補償又不是很高,才三百八十萬,我們祖上傳下來的房子、田地都沒了!你們這到底是哪個領導這麼沒腦子,想做這種重新翻盤的事?”
周其同聽趙勤生氣,且詢問名字,內心高興,得罪了省委組織部乾部三處處長,某些領導搞不好,把自己的前途給搭進去了!於是,周其同把宏敘、高成漢、胡小英等人說了,還特意加上一句“我對他們說,你們彆被上訪群眾嚇唬住了,這些都是刁民,越妥協他們就越來勁,最好的辦法就是晾他們起來。但是,他們根本就不聽我的,高成漢還為此讓我寫檢討。早上我去交檢討書,他逼我,一定要向你們追回那三百八十萬!我看他們是瘋了!”
趙勤沉默了一會,語調冷冷地道“先這樣,我要打幾個電話。”
周其同掛了電話,心裡很是得意,現在他不但已經撇清了自己身上的責任,還讓趙勤把宏敘他們給恨上了,說不定趙勤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力給他們施加壓力!
周其同想的應該不算錯。
就在周其同給趙勤打電話之後的一個小時內,宏市長、高成漢和胡小英都相繼接到了省裡的一些電話。按照不同職位,他們三人接到的也是來自不同層級領導的電話。宏市長接到一個副省長和一個政協副主席的電話,高成漢接到了一個省紀委常委的電話、一個曾經是高校同事的知名大學校長的電話,胡小英接到了一個某廳副廳長的電話。他們幾乎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為省委組織部乾部三處處長的事情說情。
在官場一個人為另一個人說情,是講成本的,講值不值得,那些人出麵為乾部三處處長趙勤說情,這說明趙勤在他們心裡的分量。既然如此,如果高成漢等人不給予回應,就會讓他們很沒麵子,從而影響相互之間的情分。
所以,在官場的說情,不僅僅說情的人有壓力,被說情的人也很有壓力,很多時候搞不好,就會在對方心裡留下芥蒂,也有不少事情都是不給彆人辦事,人家就記恨你了!
包括高成漢在內,大家都不想得罪省裡那些老爺們!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沒有退路了,否則不僅沒辦法完成省人大常委會孔主任交代的15天內完成拆遷的任務,以後整個北部新城的征地拆遷工作都有可能擱淺。
為此,接到那些說情的電話之後,宏市長馬上跟高成漢、胡小英打了電話,意思是在這個問題上,不論誰說情,我們都不能退讓。高成漢和胡小英本身就是講究原則的人,特彆是遇上這種大問題,不可能因為有人打招呼,就放棄了。這會,市長又就這個事情,親自給他們打電話統一思想,就更加不會退縮了。
高成漢道“宏市長,你想想,趙勤為什麼會給我們打電話?他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會跟我們三個人有關係?”經高成漢一提醒,宏市長道“還能有誰?”
這樣一來大家也算是明白了,肯定是周其同表麵上向趙勤追討補償款,其實卻是向趙勤通報軍情,把內部決策人全部泄密給了趙勤。
高成漢道“宏市長,我有一個提議,如果這次周其同同誌,不能完成任務,將趙勤家的征地補償款追討回來,我建議追究其責任。這一方麵是回應百姓群眾的要求,在征地補償上出這樣的問題,想要糊弄是糊弄不過去的,必須追究責任人的責任,才足以服眾;另一方麵,是對其在組織紀律上的警示,為了討好省委組織部的乾部,不惜透露不該透露的消息。”
宏市長略作考慮,說“成漢同誌,我同意你的意見。不過,這件事情得經過市委常委會的研究同意。”高成漢道“這個是需要的,到時候我會提出來。”
不出所料,周其同空手而歸。他想,趙勤那裡他已經去了,人家不肯還,他也沒辦法。回到鏡州市,周其同就向宏市長作了彙報,強調了不少客觀理由,比如趙勤說,補償款已經全部給了他父母,跟他沒有關係;比如老趙不覺得補償高了,他還嫌不夠。反正,這錢想要回來,千難萬難,根本行不通,搞不好會鬨出人命。
宏敘聽了之後,非常氣憤地說“如果這錢要不回來,怎麼向百姓群眾交代?”周其同輕描淡寫地道“群眾都是紙老虎,如果上次他們到市政府門口上訪,抓幾個人關上十天半月,哪個老百姓還敢多話,我估計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了,這方麵我有經驗。”
宏市長頭一次感覺,這個周其同,說話根本不堪入耳,說的話根本就跟個混混頭子說得差不多!宏市長怒道“周區長,這就是你的群眾觀念嗎?我看你是把我們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觀點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看到宏市長真的發怒了,周其同有些發慫了,不敢多說。宏市長說“在征地拆遷補償款上出的問題,你作為長湖區區長、同時你又是具體操作者,負有主要責任。市紀委會向省紀委彙報之後,提請市委常委會討論如何處置。”周其同忙喊冤道“宏市長,這件事情也是經過大家討論的,宏市長你也是同意的,怎麼一下子責任都在我身上了?”
宏市長顯然沒有興趣跟周其同多廢話,隻說了一句“你出去吧。”
胡小英接聽完電話,對梁健說“周區長從寧州回來了,錢分文沒拿到。宏市長和高書記打算向市委報告,對周區長追究責任。”梁健道“周其同是省管乾部,市裡能處理嗎?”胡小英道“應該是市委提請省紀委進行處理吧!”梁健道“追究責任是肯定要追究,但是那三百八十萬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
胡小英道“宏市長沒有說。接下去,誰去做這個難人呢?”梁健心想,如果沒有誰來做這個難人,這件事情難道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也太便宜趙家了,梁健還擔心“而且老百姓都看著老趙家呢!如果老趙家的錢不吐出來,他們肯定會要求同樣的賠償。儘管我們要儘可能為老百姓謀福利,但是征地拆遷是一個整體麵上的工作,不能胡來,應該按照補償標準有序推開。”
胡小英為難道“你說得都對。這錢去要的話,最應該由周其同去要,他要不過來,誰還能去要呢!難道讓我去,還是宏市長去?或許是高書記去?”梁健轉了個念頭道“這種小事,你們都不用去,還是我去。”
胡小英非常驚異“你去?”梁健點了點頭說“是的,姐,你隻要給我派一輛車,我馬上就出發。”
胡小英道“要不要跟宏市長說一聲?”梁健想了想道“不需要了,這兩天宏市長把我派給你用,我隻要對你負責就行了。跟宏市長彙報了,他可能還會擔心!我還是安安靜靜去把事情給辦了吧!”
胡小英聽了不由笑道“你這話說的,怎麼就跟去追求一個女人一樣。”梁健說“難度差不多吧。”胡小英不笑了“你確定你真的要去?”梁健也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他是真想去把事情辦好。
胡小英知道梁健的能力,但是這次事情,周其同都沒有辦妥,他又能去做些什麼?她實在有些沒底。但除了放梁健去,她還能做什麼?
胡小英道“你還是用我的車去吧,這兩天如果征地拆遷的事情不解決,我恐怕也用不到車了。況且我的駕駛員小方,以前也替你在寧州開過車。”梁健說“還是給我另外安排一個駕駛員吧,畢竟小方是你的司機,如果你緊急用車的話,不方便。”
胡小英堅持道“你放心用吧,這些天我不打算出去,如果真有急事,我會讓辦公室幫我調度。用我的車,放心一些,有些駕駛員可能會亂說,不放心,影響你辦事。”
最後一條理由,讓梁健不再猶豫,他說“那好吧,我現在就準備一下去寧州。”
胡小英將梁健送到門口,梁健遲疑了下,轉過身來,看著胡小英。儘管是在辦公室裡睡了一晚,胡小英今天的氣色卻顯得極好,皮膚白皙、透著紅暈。如果沒有區委書記的帽子,也許很多男人都會打這個風韻不凡的女人的主意。然而,她身上的職務,就如是一個天然的篩子,將無數男人都篩在了外麵。
胡小英也看著梁健,想要說什麼,卻沒說,眼神裡好像有什麼話。梁健開門出了胡小英辦公室,跟朱懷遇說,自己有任務要去一趟寧州。
朱懷遇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多問,隻道“要給你安排車嗎?”梁健說“胡書記吩咐了,讓我用她的車,如果胡書記有事急需用車,要麻煩你給予保障了。”
朱懷遇在梁健肩頭拍了拍“你放心,我是委辦主任嘛,大事辦不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安排的。另外,我等你回來,到時候我們好好聚個餐。”
梁健也在朱懷遇肩上打了下“沒問題!”
朱懷遇特意將梁健送到大廳平台上,見梁健上了車,他揮手等著車離去,心道,胡書記對梁健可真夠好的,自己的車都給他用。
車子一過高速卡口,梁健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一個人。對方沒有接電話,手機就掛斷了,接著一條短信飛了過來。
上麵寫得倒是挺詳細“兄弟,不好意思,我在開會,還有半小時結束,到時候我跟你聯係。是不是到寧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梁健看了時間,差不多三點半,下高速還要四十五分鐘,進入寧州市區到達省委省政府大院,起碼要半個小時,最快的速度見到馮豐還要一個小時一刻鐘。梁健回了短信“馮大哥,不急,你先忙,我還要一個半小時到,到時候在大院門口等你!今天我請你。”省委副書記秘書馮豐馬上回了短信過來“行。不過,到了寧州,還是我來請你。”
車子開得平滑,音響播著老歌,梁健就有些犯困了。手機信息突然響了下,一看是蔚藍的短信“你還在長湖區?”
梁健心裡一動,回道“我已經去寧州辦事了。聽說你身體不好?”蔚藍說“不好意思,女人就是每月那點事麻煩,等我好了,下次請你吃飯,也真是好久沒聚了。”梁健心想,這幾天要請我吃飯的人可真多,想起蔚藍好看的臉蛋,美妙的身材,他不能不心動,她說請他吃飯,是不是暗含著什麼意思呢?
上一次吃飯喝多了,兩人去開了一次房。當時她還是鄉鎮婦聯主席,現在她已經是胡小英的秘書,他即便對她有想法,恐怕也不會隨便再跟她發生關係。但見一見蔚藍的想法還是非常強烈,美女總是受歡迎的。梁健也不想把話說死,發了條短信“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蔚藍回了一個害羞的表情過來。這個害羞的表情,搞得梁健有些心癢。難道是蔚藍剛才對他發過去的話會錯意了?
他剛才發的短信是“等你身體好了再說”,難道她理解成,等她大姨媽過了再說?這話又不能解釋,他隻好不再回短信。
發完了信息,倦意又襲來。昨天睡在朱懷遇辦公室,畢竟沒有好好休息。梁健迷迷糊糊有些打瞌睡的意思,忽然感覺車頭猛地一沉,車子來了個緊刹車。梁健的腦袋差點撞擊到了前麵的皮質椅背上。“怎麼啦?”
“有個女人瘋了,攔車!”
“哪裡?”梁健挪動了屁股,從擋風玻璃往前看。果然有一個女人攔在他們車前,這個女人還是一個美女,幾縷長發遮住了臉頰,並不是看得特彆清楚。梁健問道“她要乾什麼?”
駕駛員小方說“誰知道啊?這個瘋女人,在高速上攔車,有什麼好事!我剛才想往一邊躲開她,她竟然追到了高速路中央,真是不要命了……”
駕駛員還沒抱怨完,成功攔下車子的美女,已經跑到了車子右側,拉動車門,車門從內部上了鎖,她拉不開,就在窗上敲了起來。
小方搖下了電動車窗,氣呼呼地喊“找……”小方接下去肯定就會說出一個“死”字,這個字還沒說出來,梁健忙在小方肩膀上拍了下,示意他不要太無禮,因為就在女人敲車窗的一霎那,他似乎感覺女人非常眼熟。
小方被梁健這麼一提醒,馬上閉上了嘴巴。
“不好意思,我們的車拋錨了,我看是鏡州市的牌照,就攔了,不好意……”美女說了一堆抱歉的話,還算有禮貌,等她目光瞟到梁健,她頓時停住了,“梁健!”
這時,遮住美女的飄逸長發已經從臉龐移開,梁健看清楚了美女的臉,他也很驚訝,竟然會在這裡遇上她“熊處長?!是你?快上車吧!”
後麵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喇叭聲,畢竟在高速路中央隨意停車,很多人都會路怒。
梁健趕緊推開了車門,讓好久不見、美雅動人的熊葉麗上車,熊葉麗似乎為向他證明自己的話不是胡說,上車之前,特意向後麵指了指。梁健探出身子,看到在四輛車開外的硬路肩上,正有一輛assat拋錨在那裡,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鑽進了引擎蓋底下鼓搗著,時不時用袖子擦試一下臉,看來一時半會可能都修不好。
熊葉麗道“這是單位的車,送我去省委組織部交一份材料,省委組織部的領導還等在辦公室呢!這車卻在這裡拋錨了,真是急死我了!我突然看到我們鏡州市牌的車子,也不管了,就攔了。”
乾部二處處長親自送材料,看來這份材料頗為重要。梁健不等熊葉麗說話,就說“這真是巧啊,我也去省委,快上車吧,正好送你過去!”熊葉麗聽完,臉上綻出了笑容,等梁健往裡挪了挪,熊葉麗就坐了進來,朝梁健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及時雨啊!”
車子往前駛去,有一些車從後麵越過時,狠狠地對他們敲了敲喇叭,甚至有人用手做了個鄙視的手勢。熊葉麗抱歉地笑笑。
梁健探聽地問“熊處長,你這次去省裡,是去給乾部三處送材料嗎?”梁健是擔心,熊葉麗所做的事情,會不會跟乾部三處處長趙勤有什麼關係。
熊葉麗說“不是,如果是三處的材料,我也就不自己去了。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需要的一些文件,部裡領導說還是讓我親自送,這一方麵是表示尊重一點,另一方麵我家在寧州也有房子,就當是度周末了。”
梁健突然想起,熊葉麗的丈夫是省人社廳副廳長喬國亮,早間在傳他可能要到鏡州市擔任常務副部長,不過一直沒有兌現。梁健說“你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熊葉麗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隻是朝梁健勉強的笑笑。梁健頓時感覺,熊葉麗似乎並不是特彆開心。
一時沉默,熊葉麗道“從四川天羅回來,好像也快一年時間了。我也早聽人說,你從長湖區委組織部,調入市府辦擔任處長,跟著宏市長,但是奇怪的是,我們一直沒有碰到。”
梁健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主動去熊處長這裡報到。”熊葉麗朝他一笑說“你沒必要向我報到啊!你現在是宏市長的人,說實話,我們都要巴結你呢,你信不信?”
梁健擺手道“說什麼呐!組織部是乾部的娘家,熊處長又是乾部處長,我們這些小科級乾部是真的該多去熊處長那裡彙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