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這樣也不壞,至少她是幸福的。雖然她的那段過往還是一個謎,但既然她連名字也換了,打算一切從頭開始,而且,這個微微有些霸道的男人,至少是那樣在乎她,他也沒什麼可說的。於是,他閉了閉眼,說道“那好吧。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項光磊說“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馬上打電話,讓國家電把你的事情解決了。你等電話吧。”
紫祺和項光磊一同離開了。
拉開門的刹那,梁健希望她至少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但是她沒有。她一如當初離開時,那樣決絕。
靠在病床上,梁建一聲不吭。黃依婷給他倒了些水,說“要不我先出去一下?你一個人靜一靜?”
梁健卻說“你說,這個紫祺,是不是真的不是餘悅?”黃依婷說“你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梁健說“當然是真話!”黃依婷說“我覺得,她就是餘悅。”梁健很吃驚地看著黃依婷“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黃依婷說“也許是旁觀者清吧,我看得出來,她看你的目光不同。那種目光,如果是以前跟你不認識的人,即便是一見鐘情,也不會有那樣的目光。她看你的目光,有太多內涵。這內涵告訴我,你在她心裡,不是一天兩天了。”梁健沒想到,黃依婷能觀察得這麼仔細。
黃依婷說“梁健哥,我覺得,你還是放手吧。畢竟人家現在已經有了男朋友。既然她連名字也改了,說明她想開始新的生活。你說是吧?要不,你自己靜下來想想?”
梁健說“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會去打擾他們。”
在醫院裡待了大半天,梁建感覺背上的疼痛遠沒有一開始時那樣尖銳了,便對黃依婷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估計沒什麼大礙,我們還是出院吧!”
黃依婷有些猶豫“你確定真的沒事?”
梁健堅定地說“沒事。”
換下病號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梁建由黃依婷攙扶著去結賬。不過,醫藥費已經結了,院方還給了梁健一個信封,裡麵是五萬塊錢。
梁健有些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院方說“這是項主任放在這裡的,據說是那個肇事司機的賠款,如果嫌不夠,還可以找他們!”梁健看自己沒什麼事,而且他也不知道其實是有人要他的命,就說“就這樣吧!”
他想這錢,不拿白不拿,況且前天還花了十萬塊錢吃了一頓窩囊飯,這五萬塊,至少也算一個補償。黃依婷說“梁健哥,如果你晚上一個人呆著沒事的話,我就去上課了。課程排得很滿。”梁健說“行,你彆擔心,我真的沒事。”
這時候,有一個陌生電話進來。對方介紹說自己是國家電某處的處長,他說“是梁書記嗎?明天有空的話,請過來一趟!關於你們那裡一個村的搬遷補償問題,我可以給你一個答複。”
這一次,梁健保持著高度警惕。說“你要給我的答複,是同意增加補償呢?還是不增加?”對方說“同意增加。但是我們需要你給我們一份比較完整的報告。”
梁健早就已經將報告交給了龍副總經理,就跟對方說了。對方效率還挺高,就說,你先彆掛電話,我打個電話問問。很快,他就回複說“梁書記,你恐怕弄錯了吧?龍副總說,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回事。”
梁健知道,自己又著道兒了。不過,他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計較,那隻能是浪費時間,反正梁健在筆記本電腦中備了份,隻要再打印一份就行。於是,梁健與他約好,明天上午再到國家電拜訪。
在一棟彆墅客廳裡,項光磊、紫祺、項部長和他女兒項瑾坐在沙發中。項光磊和紫祺坐在一起,項部長和項瑾坐在一起。項光磊說“大伯,表妹,當然還有紫祺,謝謝你們給我過生日。”
項部長說“光磊,你父母都在美國,你獨自留在國內,這很不容易。在國內我和項瑾,是你最親的親人了吧,當然要給你過生日啦!你年紀輕輕,醫術又好,能夠為國家出力,這很好!現在,許多小年輕,動不動就往國外跑,我是不讚成的。”
項瑾說“光磊哪裡是為了國家才留下來的?他是為了紫祺才留在國內的!”
項光磊的父親和項部長是兄弟,一個從商、一個當兵。後來項部長當了首長,項光磊的父親則在美國把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項光磊是在美國念的醫學,到北京求是醫院做醫生,本也打算積累經驗後,再去美國,與父母生活在一起。
隻是,後來他遇到了餘悅。當時,她剛離開鏡州,來求是醫院求醫。餘悅一直不願意做ru房手術,隻願意接受最基本的治療,這讓專家都很頭痛。這時候,項光磊碰到了她,突然發現餘悅好像一個人!
項光磊的童年,是在北京最標準的四合院裡度過的。同院子有一個小女孩,特彆可愛、乖巧,是項光磊最好的朋友,春天他們會讓爸爸媽媽帶著去看北海的柳樹,夏天躺在涼席上搭永遠搭不完的積木、秋天在院子裡踩梧桐的落葉、冬天一起看雪,堆雪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然而,太過美好的事,往往難以留駐。魯迅曾說,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情打碎給你看。老天最擅長乾這種破壞你預期的事情,讓你永遠也想不到故事的結局。
那是小年夜,項光磊邀請女孩來家裡吃餃子。項光磊說一定要讓女孩吃到自己親手裹的餃子,那年他才六歲,一桌的餃子包好了、煮好了、還煲了當時可稱作美味佳肴的牛肉粉絲湯,然後項光磊和父母就開始等隔壁家的小女孩來……
等了許久,女孩還是沒來。項光磊去隔壁家叫小女孩,但是他們家裡卻沒有一絲燈火。項光磊喊了許久,始終沒有人應他。他失望低落的回到家中,這一桌的餃子,他一個都沒吃,到了睡覺時間,他還是呆在屋子裡不動……
直到午夜時分,隔壁家房子的門打開了。項光磊趕了過去,是女孩的父親來取衣物,項光磊追問女孩去了哪裡?
女孩的父親很匆忙,他說女孩忽然病了,下午送去了醫院,他現在來拿衣物,馬上就要趕去醫院,他對項光磊說,等女孩好了,再跟他玩。女孩父親匆匆取完衣物就走了,留下了項光磊站在四合院裡。
項光磊記得,那一天,雪下得很大,而他站在那裡,久得幾乎被凍成一個雪人,直到媽媽將他抱進屋子,裹進被窩……
那天後,項光磊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女孩。
這個精靈般的女孩,就這樣被病魔帶走了,這給項光磊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深深的傷害。之後,他立誌當一名醫生,從小就在這條路上奮發努力,在他三十歲左右的時候,他學成歸來到北京數一數二的求是醫院行醫。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會見到餘悅,一個跟他印象中的女孩如此相似的女子。最初看到餘悅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就是昔日那個女孩。不過,他很快發現,餘悅和那個女孩,並不是同一個人。但是人有時候就是喜歡自欺欺人,他寧願相信餘悅就是那個女孩。
這個故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最痛的柔軟。雖然,他知道,她不是她,但他還是對餘悅非常上心,知道她不願意手術之後,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餘悅身上。事實證明,他真的具備非凡的醫學天賦。
他不知用什麼手段,進行了多少實驗,在沒有使用手術的情況下,項光磊單憑藥物和作息習慣,竟然使餘悅的病情明顯好轉。這讓餘悅非常驚訝,同時也震驚了求是醫院的醫生們。他也因此被提拔為腫瘤科主任。
餘悅非常感激項光磊,因為,是他給了她新的生命。項光磊竟然自作主張的說,從今天開始,我給你取個小名吧,你叫紫祺吧,這就如你的新生命。命是人家救的,餘悅沒有拒絕。
從那時候起,項光磊就一直照顧著紫祺,如果梁健不曾出現,也許他們就會這樣繼續下去,直到結婚生子。然而梁健的出現,就如一顆石在,在紫祺的內心掀起了波瀾。不過,表麵上,她還是那個紫祺,因為她知道,項光磊是那麼愛著自己,為了她放棄了很多很多。
所以,她隻能放開梁健的手,儘管看著他時,她多想撲向他懷裡,告訴他這些年她經曆的所有苦痛掙紮,告訴他當時離開他時她的茫然無措,告訴他多少個夜裡,她想念他的擁抱他的溫暖,可是,她不能。因為她再不是曾經那個餘悅了。當項瑾說“光磊哪裡是為了國家才留下來的?他是為了紫祺才留在國內的!”,那一刻,紫祺毫無反應,因為那一刻,她又想到了梁健。曾經,他是她最親近的人,而從此以後,她都得將他塵封在心底了。
項光磊的手放在了紫祺手上“紫祺,真的很感謝你,這一年多來,你能陪在我的身邊。”紫祺終於回過神來“光磊,我要感謝你才對,沒有你,哪裡會有今天的我,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項光磊打斷了紫祺,溫柔地說道“彆說這些不開心的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快快樂樂地過生日。來,我給大家倒紅酒。”
“祝你生日快樂!”
喝了杯中酒,項光磊好像記起了什麼似的,對紫祺說“紫祺,我已經把梁健的事情搞定了。你讓他回去吧,以後再也不要來騷擾你了,好嗎?這是他答應的。”
“梁健”兩個字,項光磊雖然說得很輕,但是項瑾還是聽見了。這就如一顆小炸彈,炸的項瑾有些麻木,不過,她還是脫口而出“你說誰?”項光磊無心的回答“梁健。一個從江中省到這裡來辦事的小小芝麻官。哦,不是芝麻官,芝麻官還得七品呢,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鄉鎮黨委書記。”
項瑾的表情突然變了,她臉上的緊張,迫切,期待,或是彆的什麼,餘悅說不清,但她注意到了。她奇怪地問“你認識?”
項瑾朝父親看了一眼,趕緊說“哦,不,我聽錯了。你們慢慢喝。”
說著,項瑾從座位上站起來,說“我去一趟房間。”項瑾的父親項部長,看著項瑾的背影,什麼都沒有說。他當然知道,這個梁健是誰!之前,為了讓離家出走的項瑾能夠從鏡州這個小城市回到京城,他這個部長,曾經親自下到基層去。當時項瑾就寄宿在一個叫做梁健的家夥那裡……
項部長還記得,有一次,項瑾打過電話後,將手機隨手放在了桌上,便去洗澡了。然後,項部長在項瑾的手機裡找到了那個叫做梁健的名字,並發了條短信,以項瑾的口吻說,她不會再等他了……
這件事情,項部長是偷偷摸做的,這也是他這輩子所做的為數不多的偷偷摸的事情,想起來還真有些後悔。但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他沒有勇氣對女兒說,自己做了這麼一件事情。就如小孩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打碎了一個碗。
或許,每個人內心深處都還是一個孩子吧!
項瑾在房間裡,拿起手機,來到窗前,看著窗外……
她活動著手指,停在了“梁健”的號碼上。她還記得,當初離開鏡州的時候,她對梁健說過,她會在北京等他。她一直在兌現這個承諾,一直在等梁健,但是,梁健卻一次都沒有來找過自己,甚至連電話都沒有。很多次,她都想打電話給他,但是,轉念一想,難道他已經將自己忘記了,難道他根本就沒有勇氣來京城發展?
她打算等。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像男人一樣信守承諾!
原本她會一直這樣默默地等待下去,等待有一天他會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他在北京了。她不知道,父親的一條短信,拒絕了梁健所有關於她的念想。
今天,聽到“梁健”這個名字,知道他此刻就在北京,她幾乎難以自持。這個帶走她第一次的男人,現在從江中省遠道而來,就在北京城的某個賓館裡,卻沒有給她打電話?!
如果他不是在北京還好,他既然在北京,卻不給她打電話!她真有些氣得發瘋了,這麼多日子以來,她都在等他,他卻毫不將自己掛在心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她必須去找他,他得問清楚,為什麼?
說著,項瑾換上一套黑裙,足蹬高跟鞋,走出了房間。
項瑾突然要出門,讓項部長、項光磊和餘悅都非常意外。項瑾拿起酒杯倒滿一杯酒,微微舉了舉,說“我乾了這杯,表哥,祝你生日快樂,還有老爸、紫祺,你們慢慢喝。我突然記起來,晚上我還有點事情,我必須出去一趟。”
項部長忽然叫住項瑾“需要司機送你去嗎?”項瑾說“不用了。”
項瑾並沒有事先打電話給梁健。作為首長的千金,項瑾隨便給公安上打個電話,就查到了梁健所在的賓館。她駕駛著汽車,朝梁健所在的賓館奔去。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黃依婷通過座機,給梁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已經上完課,在房間裡休息了。梁健知道,如果自己希望黃依婷來自己的房間,她肯定會過來。但是,他不想這麼做。對於黃依婷,他是想保持距離的。梁健隻說了一聲,那你好好休息吧!
放下電話,梁健隻開了一個小燈,打算就這樣慢慢入睡。
突然,門鈴聲響了。梁健心想,會是誰呢?在這賓館,會來敲他門的,也隻有一個人,就是黃依婷。
梁健從床上爬起來,本想套一件睡袍。但是,他覺得這麼穿,不太合適,於是說了聲“等等,穿了正裝才去開門。
門外,一個一身黑裙的靚麗女孩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熟悉的氣味,連同那些暖暖的回憶,迎麵砸來,讓梁健有些茫然,一時間隻是木然地站在門口!
過了一會兒,他才喃喃地問“項瑾,是你嗎?”
聲音輕的仿佛是夢囈。
隻聽“啪”地一聲,梁健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然後,女孩毫不猶豫地轉身朝電梯跑去,很快便消失在過道裡。
臉上火辣辣的痛告訴梁健剛才的一幕是真實的,但是,她真是項瑾嗎?如果真是她,她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裡?而且為什麼要打他?
看著空蕩蕩的樓道,梁健對自己搖了搖頭,心想,或許是這幾天受了太多刺激,連真實和幻想都已經分不清了。
坐進車裡,項瑾看著自己微微疼痛的手掌,心情複雜。
看到梁健的一刹那,她是開心的,可是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卻一副愕然的表情,她心裡又是不甘的,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近在咫尺,卻不告訴她?所以,一氣之下,她竟然給了他一巴掌!
她有些擔心地想,這一巴掌,是不是打重了?
來的路上,她並沒有想好要對他說什麼,要做什麼,可是見了麵,她卻隻是給了他一巴掌。這並不是她的初衷。
回家的路上,項瑾一直在等梁健來電話。她想,即使他忘了她,至少也得給她一個理由。可是,直到她回到家,他的電話一直沒有來。項瑾失望而無力地將電話扔進包裡,換了鞋,準備進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