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嬌!
紫金香爐裡,檀香嫋嫋,老太太等得乏累了,就往榻上一倚,一隻手撐著身子,另一隻手卻撫著額頭,“老大和明月怎得還沒來?不是剛才來報已經到了西大街了嗎?”
“派人去看看,大爺他們都到哪了!”秦氏見狀,便立馬吩咐了身邊的錢媽媽。
沈棠不由把目光移到了大伯母莫氏的身上,莫氏身為安遠侯府的世子夫人,老太太又把府中的大部分事務都移交給了她掌管,分派府內的小廝便該當是莫氏的職責,更何況大伯父可是莫氏的夫君,這世上哪有弟媳婦派人去催請大伯子的,秦氏這分明是僭越了。
但莫氏卻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了幾上的香茶,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似乎是感覺到了沈棠的目光,她轉過臉來,微笑著對沈棠說道,“這明前龍井果然香醇,棠兒要不要也來上一盞?”
沈棠笑著搖了搖頭,“侄女兒一直有失眠夢魘的毛病,若是再喝了這茶,今夜怕又是不得安生了。”
莫氏關切地道,“我聽守園子的婆子說,昨夜棠兒你又被噩夢魘著了?皇貴妃娘娘新賜了些血燕下來,聽說血燕裡加一些茯苓或者白芷,都有安神養靜的功用,等下我讓人給月桂園送些過去,你讓丫頭們給你燉了,每日用些,或能好些。”
沈棠心下一動,但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甜了起來,“讓大伯母費心了,棠兒就先謝過大伯母的厚愛了。”
兩人正聊著,二門外傳話的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回老太太話,大爺和二姑爺一家已經到了頤壽園門外了。”
話音剛落,便從門外傳來一聲嬌喚,“母親!”
老太太被這聲音顫了心神,立刻下了榻,迎了出去,二姑母沈明月長相酷似老太太,隻這一照麵,老太太便確認了這是遠嫁江南十餘年都未曾見過麵的二女兒,不由摟住了她,“娘的明月啊,總算是一家團聚了,來,讓娘看看,可是瘦了?”
沈明月含著眼淚,拉著老太太的手,不知道是歡喜還是難過,“娘,明月終於見著您了,終於回到家裡了。”
娘兒兩個想起這一彆十多年的辛酸,不由又抱成一團,哭了起來。
秦氏得了夫君的暗示,連忙勸慰道,“母親,小姑回家,可是件喜慶事,您怎麼又哭了起來呢?蘇姑爺和您的外孫子正在一旁看著呢,您可是長輩,可彆讓他們看著笑話。”
這半開玩笑半勸解的話,由秦氏這個侄女說來最是合適不過,但沈棠卻從二姑母的臉上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厭惡,她的眸光一動,心中卻有些了然,早就聽說二姑母與秦氏自小就不太和,看來傳言是真的。
老太太忙抹了眼淚,笑著點頭,“瞧我,真是老糊塗了,這便是長海吧,十多年未見,成熟穩重了許多。”
蘇長海見嶽母大人發問,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小婿和妻兒,要叨擾母親了。”
沈明月沒待他把話說完,便把兒子拉了過來,“來,驀然,見過你外祖母。”
蘇驀然依言給外祖母及眾位長輩行了禮,然後便被老太太拉到了身前,“果然是個出眾的孩子,我記得你與你大表哥年齡相當,以後便可一處玩了。”
蘇驀然是蘇長海和沈明月的獨子,年方十四,與沈槐隻差了兩個月,他完全繼承了蘇長海的書生氣質,一身白色儒衫,更添了幾分清雋不凡。
他恭聲問道,“不知這位大表哥可在?”
老太太笑著叫了沈榕上去,對蘇驀然說道,“你大表哥沈楓去了太學院,三表弟沈柏被他外祖父叫過去訓話了,都要到傍晚才能回來給你接風洗塵。這是你二舅父家的二表弟沈榕,他比你小了兩歲,身子有些孱弱,以後你可要多讓著些他。”
沈棠心內忍不住發笑,這文弱的蘇表哥,像是被風一吹就要跑了似的,弟弟這龍精虎猛的身板,還需要讓他讓著?又見弟弟臉上一副靦腆害羞又帶著幾絲謙遜的神色,她不由佩服弟弟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等到互相見了禮,老太太便讓大家都散了,隻讓沈明月一家子留下來說話。
沈棠與弟弟道了彆,便回到了月桂園隨意用了些午飯。
碧痕又倒了一碗安神湯,遞了過去,“小姐昨夜沒休息好,今兒又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快把這湯喝了,然後去榻上歇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