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巫!
未行幾步,身後忽地有人喊道“大人,請留步!”
他轉頭一看,兩名乞丐,一老一小,小乞丐攙扶著老乞丐,自巷口而出,一步一步慢慢向自己行來。
那小乞丐,陳羲認得,正是今日上午自己所救那個。
他下馬,行至乞丐麵前。老乞丐手捧著一碟糕,恭敬地遞至陳羲麵前,道“大人救了小的孫兒一命,小的感激,無以為報,親手做得一碟米糕,大人請勿嫌棄,請收下。”
陳羲應道“舉手之勞,老人家客氣了”;又出自體恤,他並不接碟,婉拒“你們饑一頓飽一頓,難得做了米糕,還是留給你們吃吧。”
小乞丐眨眨眼,道“爺爺難得做一次米糕,是用陳米換了新米,又舂又敲,費了半天功夫,說一定要你——要大人你吃上一塊米糕,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陳羲摸了一下小乞丐的頭,溫語道“糕留給你吃,叔叔不餓。”
老乞丐雙手舉著碟子,雙腿就勢就要跪下,陳羲趕忙攔著他,道“老人家,不用多禮,這糕還是留給小孩吃吧。”
小乞丐不解,天真說道“叔叔——大人,拒絕了,莫非嫌這糕不好吃?”
老乞丐看他神色,小心地揣測道“大人莫非嫌這糕不潔淨?小的敢說,這糕乾乾淨淨的,大人請放心收下。”
陳羲見此,不忍心拂他們好意,也覺得再拒絕不妥,遂掏出荷包,拿出幾枚五銖錢,一手接過碟子,一手將錢塞至老乞丐手中“老人家做米糕不容易,收下這錢去買些米罷。”
“這如何使得?”老乞丐急忙將錢推回,陳羲故意板臉說道“不收下錢,這碟糕我也不收。”
“這。。”
“收下。”陳羲將錢塞給他,示意他不要拒絕;自己拿著碟子後退了幾步,又想到若帶米糕不便策馬,就用左手拈了一塊米糕,直接放嘴裡吃。
老乞丐見他吃糕,又看著手中五銖錢,不由感歎道“大人真是好人”;也不再推脫,連聲道謝後,方將錢收了。
陳羲原以為米糕味淡,一嘗卻不然顏色潔白,味甘似蜜,軟糯可口,咀嚼時餘香盈口,遠勝其他米糕,之前亦未曾吃過如此美味之糕點。
他一口氣將碟中三塊米糕乾掉,見老乞丐帶著期待之色看著自己,遂讚道“好吃!”
老乞丐終於舒心笑了,皺紋都舒展開來,覺得自己半日辛苦沒有白廢,欣喜道“大人喜歡就好。”
陳羲回到中尉府後,覺得咽喉不適。
喉嚨癢癢的乾乾的,隱隱作痛,越來越難受。
吞咽唾沫時,痛感更為明顯,如同吞下燒炭一般灼痛。
他找來軍醫幫自己診查。
軍醫一番診斷後,對他道“中尉大人是咽喉腫脹,屬上火發炎;需服清涼下火之藥,連服兩日後定會有好轉。請大人此兩日隻喝粥,少說話,多休息,不要過於操勞。”
陳羲點點頭。
軍醫開了藥方並抓了幾副藥,分成三日六份,囑咐陳羲早晚各煮一份藥服用之後,方才離去。
雖然軍醫叮囑過了,陳羲隻當小事,並不請假休息,依然如常策馬奔走於中尉府和北軍軍營,處理公務,巡視北軍,巡街,時不時沙著嗓子發號施令。這讓陳府管家陳丁很是費心擔憂。陳丁是了解這位少主的,並沒有多費口舌勸說他休息(勸說了也沒用);隻是早晚兩次定時將藥煮好,親自送至或在中尉府或在北軍軍營的陳羲麵前,看他喝了藥,方才放心離去。
不知是否因為操勞,陳羲喝了兩日藥,一無效果,並有惡化趨勢。至第三日清晨,他是因咽喉乾疼疼醒的。未及吞咽唾沫,都已感到眼下咽喉是刀割般痛;他嘗試著吞咽一下,卻感到咽喉似被無數棉花團堵住,甚是艱難,費了許久時候才勉強咽下一點唾沫。
他想喝水滋潤下咽喉,支撐著起身,手一滑,又躺回床上。
怪事
怎會忽地力弱?
咽喉腫脹怎會導致渾身無力?
他正尋思著,管家陳丁此時捧藥而入,一見他,吃了一驚,駭道“大人,您清減得有點脫形了!不過兩三日時間!”
陳羲想說道“未至於如此罷?”一張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竟是啞了。
陳丁見狀,試探地問道“一時說不出話?”
陳羲點點頭。
陳丁憂色加深,說出前兩日就想說出的話“請端木姑娘來罷?”
陳羲尋思著,一時並不作答。陳丁放下藥,拿一麵銅鏡遞至陳羲麵前,勉強一笑,儘量不顯得憂心忡忡“大人,照鏡看看,您臉色著實很差。”
陳羲隻往鏡裡看了一眼,就知道陳丁所言不虛;說自己“有點脫形”也並非誇大其辭。
他隻好再次點點頭,繼而揮手比劃了下。
陳丁見狀,明白他的意思,躬身道“我去請端木姑娘來。”
事有湊巧,正當陳丁準備出門之時,仆役來報,有位姓端木的姑娘求見。
陳丁喜出望外,趕緊將端木姑娘迎了進來。端木圭提了兩包物事,他接過謝了,略略寒暄後直入正題,對她說起陳羲病況。
端木圭聽後,隻道“麻煩將我帶至大人寢室。”
陳丁道“好,請。”
他正想放下手頭物事為端木圭引路,巫女阻道“一同拿去,或許有用。”
陳丁應了,也就提了那兩包,領巫女去陳羲寢室。
待端木圭到寢室見到陳羲時,陳羲已坐在塌上,他見她來了,支持著想起身,然而一抬手,頓覺得手臂忽地一麻,尚未抬起就已無力地垂下。
“陳大人請安坐。”端木圭見狀出言安撫道。
他心裡暗自歎了一口氣,遂坐在塌上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