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
“我沒見過太一神神像,無從斷定其身上是否附有魂靈。”
“”
“而且神像受了多年香火,或說顯靈也有可能。但神像畢竟不是神,石像受再多香火也不能變成神。按常理而言,神像是受神位和神廟的雙重約束。”
“神像還受約束?”
“其實每個房屋,都是一個“結界”通過牆壁、圍欄將屋內與外界相隔,自成一片天地,內裡一切皆受結界所圈所限;而且無論門是否開啟,也無論你是否看到,在結界邊緣,阻隔內外的“邊界”都是存在的。——這也是為何靈星樓裡的甕甑碗盤不會走出樓外到大街上,反而都乖乖呆在樓裡的緣故。”
“原來如此。”
“神廟內結界圈限更具法力,這種圈限是約束,但更多時可視為一種保護。”
“所以,楚尤在神像消失後,立即重設了結界”
端木圭點點頭“再者,設神壇神位之意,就是將象征著神的神像拘束留住,以神像為橋梁而通神,藉此將神之法力和福祉移為祭祀者所用。但太一神神像受此兩重約束,竟還會消失不見”
陳羲沉吟道“按你所說,即使王耳魂靈附在神像上,神像也不可能消失?”
端木圭並不作答,卻陷入沉思當中。
陳羲又道“既如此,是否有妖物自神廟外而來,擄走神像?那股倏然而至的怪風,神像消失後正殿結界被衝破,甚是可疑。”
端木圭輕歎一聲,道“若是結界保持原狀,我倒是可以去看是否留有妖物痕跡。但楚尤已重設結界,即使有痕跡也會被消去。”
“說起來,楚尤曾施法試圖找出神像挪動痕跡,但一無所獲。”
清瞳流轉間,端木圭沉吟道“他重設結界並無不妥,但施法後神像挪動痕跡卻沒現出若真是妖魅所為,總該留下零星痕跡才對”
隱隱覺得有處不對但到底是何處不妥呢
一邊整理頭緒,端木圭一邊緩緩道“今晚,我會嘗試招王耳之魂,看看能否問出究竟。”
夜。靈星樓後院。
端木圭身著銀白寬袖曲裾,緩緩向香案行去。走動間衣裾飄然,隱約還能看到她手腕纏了紅線,赤著一雙腳。
香案設在東北方(招魂鬼之方位),她在案前站定,先點燃了一柱香,默祝了一會。繼而自袖子抽出搖鈴,輕輕地向左一搖,向右一搖。
香案旁,招魂幡一動不動。
端木圭低聲念道“勿惑抽身。。束縛解除兮王耳魂兮歸來”
輕聲念咒間,巫女緩緩起舞,身姿輕曼;在陳羲看來,恰是白衣玉人,在黑夜中恍如一片凝雪,在月下翩翩而飄。
鈴聲泠泠,甚是清越。陳羲又聽得她念咒道“若有聽聞不論皆速來”
漸漸地,巫女念咒聲開始起伏不定,動作也愈發怪異合著眼仰頭,低頭,仰頭,腳下生風般原地繞圈,並越繞越快
在陳羲幾乎以為她收刹不住,巫女忽然一個側身斂袖,停了下來。
香的一截,已燒成灰,驀地掉落爐中。
招魂幡仍是一動不動。
端木圭緩緩睜開眼,一眼看到招魂幡,雙瞳裡暗黑幽深,一言不發。
“如何?”陳羲問道。
好一會後,端木圭慢慢道“王耳之魂,早已灰飛湮滅,無跡可尋。”
“如此說來,王耳之魂並未附於神像之中。”陳羲判斷道。
端木圭點點頭“並且,我試圖召出附於神像之靈,卻一無感應——所以,神像裡並未附有魂靈或是精怪。”
陳羲聞言,頓生疑惑“既如此,神像為何會流淚眨眼?”
端木圭若有所思,未作回答,隻道“看來,明日需往太一神廟走一趟。”
翌日。白晝。
陳羲騎馬到太一神廟,在廟門口下馬,左右一望並不見端木圭,方知道自己早到了。等了一會,忽地見一輛馬車自東麵而來,亦在廟門口停下。竹簾一掀,一個頭挽雙丫髻的女子欠身自車中走出,他一見連忙走近扶她下來。
女子下地站定,對他一笑“讓昭德久等了。”
陳羲看著她,不禁莞爾“你說要改妝打扮,就是不束螺髻改束雙丫髻?”
女子悠悠說道“打扮雖與往常略為不同,效果卻是不賴呢——眼下旁人看來,我不過是一名欲入神廟祭拜的普通姑娘罷了。”
陳羲再一打量,發覺確如她所言雙丫髻最為尋常不過,令她沒了平常那般顯眼,相反更顯得稚齡;顧盼間也少了幾分冷然,相反顯得一派陶然無機。
也許從相貌來看,旁人也絕難猜到,這位女子竟是有法力消滅窮奇,受命入住靈星樓,並任靈星祠祠主的端木圭吧。
陳羲如此想著,對她道“我們直接進太一神廟?”
端木圭搖頭“先在外圍走一圈。”
“好。”
端木圭雖決定要去太一神廟查看究竟,但她也知道,此舉無疑犯了巫門的忌諱。
“比方說,若靈星祠神像不見,太一神廟的人卻進祠中搜查,不管對方動機如何,我都會動怒——簡直無視身為祠主的我嘛!”她如此對陳羲解釋道“同理,若我去了太一神廟,他們也定會反感動怒——巫門中,向來一廟歸一廟,一廟出事,卻絕不容另一廟的人插手。”
陳羲皺眉“但若你不去,如何能看出個中蹊蹺端倪?”
“所以確是為難。”
端木圭如此應著,臉上卻無一點犯難之色。
陳羲見狀,試探道“莫非你已有應對之策?”
端木圭嘴角上彎“確是有應對之策。”
她悠悠說道“我不以靈星祠祠主身份前去,而是以平雲門晚輩的身份,前去拜見本門師叔。”
為了表示自己確是以平雲門晚輩身份去的,端木圭備下拜帖,又特意改妝一番,隻是輕點一點胭脂略作修飾;去時也不騎馬,卻是坐車。如此一反常態,她認為,足以顯出自己的拜訪誠意。
當然,拜訪隻是幌子,陳端二人並未忘掉真正目的。此刻,她和陳羲繞著神廟外圍,慢慢地走著。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東張西望,實則將所見一一記於心中;偶而向陳羲詢問一二,繼而暗自琢磨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