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熙不是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讓她先放下手中工作養傷。
她凝望著他的側臉,搖了搖頭,目光中透露出堅定,“我想我會做好的,雖然手傷了,但這裡沒受傷,還能開看病。”
她舉著自己的左手想示意自己的腦袋還能用,可忘記了自己的手連著他的。
宋律希順勢敲了敲她的腦袋,難得一見的笑容浮現在他唇邊,“彆逞強好勝,你傷的是右手,你要怎麼開藥方?找個人在旁邊記著?就你有工作?”
一針見血,她想逞強的想法也無疾而終,還被他奚落了一頓,這臉上的窘迫難堪不已,隻好低著頭不語。
“說幾句就鬨脾氣,你說我說得沒理?”
“我沒有鬨脾氣,你說得也有道理。”
她出奇地沒有反駁他,這倒讓他覺得新奇。
“還是先養好傷再說吧,不急在這一時半會,醫院那麼多醫生。”他眼波含笑,這些天終於不是冷冰冰地對待她,瑞熙留意到這句話多少是因為他心情好才有幸聽他一講。
瑞熙點點頭,“好。”
他都把理由說得如此天衣無縫,她已經找不到拒絕的借口了。
瑞熙不知道他為何今日這麼有空閒,竟陪著她散起了步,沿著一條幽幽的小道回家。
臨近黃昏,日光已淡薄許多,閒散地灑在一層層白色的石階上,像一條金色大道,在綠意迷人的林蔭中顯得格外亮堂。
他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走在她身邊,從他身上飄來男人特有的氣息,很奇怪,她每次靠近他時,都能聞到。
倏然他垂眸而下,陽光剪裁出他完美白皙的臉部線條,目光有些深沉。
瑞熙連忙收回心思,臉部泛紅,暗自責怪自己胡思亂想。
他靜靜地注視她,微風一般的聲音略有低啞,“你的臉有點紅。”
瑞熙腦袋一蒙,忘了思考他的話,而他的吻早已降落。
微笑的他,眉梢都鮮活起來,沾著笑意的嘴角清碰在她的唇瓣上,開出世上最鮮豔的一朵紅花。
霞光微熹,薄薄地打在她姣好白嫩的臉上,毫不吝嗇珍貴的色彩,將她點染得更靚麗迷人,仿若最美的景色。
記憶中,似乎隻有他輕輕的一吻最令她無法呼吸,不用考慮世間的任何煩惱,因為他的輕吻有安撫的魔力。
直到那霞光羞紅了臉逃開,他才慢慢放開她。
瑞熙睜開眼睛,他深邃的五官閃著光,嘴角勾勒著,鮮豔奪目。
是因為忘了呼吸吧,她此刻覺得有些乾渴,於是下意識地吞了唾液。
眼前的男人莞爾一笑,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冷戰真的很難受,你不難受嗎?”
“……”
她當然也難受!
青山園的風景雖好,但看久了便沒了興趣,今日陪著她散步才驚覺這慘淡經營的風景彆致秀美。
轉身之後,才發現那一道最美的風景就在眼前。
生活其實很慷慨,賞賜你的珍品都偽裝成小事環繞在周圍,富裕的人隻比貧窮的人多一雙慧眼罷了。
……
晚餐吃的是江南菜色,滿桌子的精致食物,連盛放食物的餐具都是各種名貴的瓷器,一個羹匙都是景德鎮專門為任家定製的,何況那瓷碗瓷盆。
一般那種富裕的家族隻會讓平凡人望而生畏,可宋家卻是令人望而生敬,這也就難怪宋家名聲遠揚,青山園從不缺獨一無二的寶貝。
從宋律希太爺爺的那一代宋家便已經在宋市赫赫有名了,可以說是自古以來的名門望族。
無論是家風還是其他的,宋市人都對其好評有佳,況且宋家還是第一個帶動宋市人發財致富的家族。
雖然宋市曾經在公有製經濟時代曾一度低迷,但也多虧有了宋氏先輩們刻苦耐勞的精神和號召力,在市場經濟到來時把握機遇,不僅發展了自身的產業,創辦宋市建築企業,也帶動整個城市的發展。
當年宋家經商時,有人調侃,不買宋家的股票的人不是宋市人,因為宋市人知道宋家股票的價值。
晚餐時爺爺講起了以前的故事。
回想著以前的故事,瑞熙又打量著那把羹匙,色澤溫潤如玉,造型渾然天成,觸感沁涼,瑞熙覺得這樣的家族富得有理由。
辛蓉給宋孟然添了碗羹,說著這是專門為他熬製的,剛出鍋趕緊嘗嘗鮮。
瑞熙看著辛蓉貼心伺候著宋孟然,若非深愛,是不足以令一個女人露出這般柔情。
宋孟然喝了幾口,抬頭的瞬間看見瑞熙的手臂包裹得厚厚實實,不解發問道,“這是怎麼了?”
咣當一聲,一把精美的匙摔碎在大理石上,下人趕緊收拾。
宋律希一道目光就過去,瑞熙按住了自己的手,說“不小心弄到的。”
“瑞熙啊,小心點,傷筋動骨一百天啊,可要好好養著。”宋君練對自己的孫媳婦說道,又將目光投給宋律希。
“既然你老婆手受傷了,照顧孩子的重任就由你擔起來了。”
辛蓉譏諷道“這一直以來她就沒怎麼照顧過孩子,醫院的病人才是她的兒子女兒,是她爸是她媽。”
宋律希平靜地開口“這是她的工作。”
宋孟然淡淡地撇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沒理會,也問著瑞熙的傷。
“剛回醫院,事情難免會多一些,我這段時間會好好照顧萌萌。”
瑞熙知道大家都看著她,禮貌恭敬地望著宋孟然“爸彆擔心,隻是不小心扭到了,醫生說不礙事。”
其實醫生原話是,好好修養,否則我就是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
擺出醫生來,隻是希望權威的話能減免他們的擔心。
宋孟然點點頭,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律希,威嚴的聲音置地有力,“彆整天忙活著工作,這媳婦也要多關心關心。”
“嗯,我明白。”
辛蓉不再說話,自討沒趣。
宋君練一本正經地對瑞熙說,“好好休息,明天我讓阿玲給你燉點補品,這幾天都瘦了。”
又語重心長地告訴自己的孫子,“你爸爸說得對,多陪陪自己的老婆,彆老不著家,你現在是個有家庭的人。”
他深知宋律希的秉性,不擔心他在外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女人,隻是她擔心,這小夫妻倆會鬨出什麼矛盾來。
現在隻希望兩人能多點機會相處,起碼也要能平平淡淡地相處,再給他生個孫子孫女吧!
“嗯,我知道了爺爺。”
宋君練無奈,歎氣一聲,真是越長大越惜字如金。
看著這一桌人,心裡也是滿意的,“好了好了,話都說了,我跟餘老約看戲,你們繼續吃。”
宋君練走後,宋孟然說自己有要事要處理也離開了,辛蓉緊跟著丈夫說著自己吃飽了。
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
瑞熙和宋律希都沒動筷,宋孟然和辛蓉他們也隻是簡單地吃了幾口,所以現在餐桌上還剩下滿滿的菜肴。
瑞熙確實餓了,從中午以後就什麼也沒下咽,肚子恰巧開始申冤了。
坐在對麵的男人勾了勾嘴唇,挑眉,“傻瓜,餓了就吃吧。”
瑞熙興許是餓暈了,並無注意到那一個寵溺的詞。
宋律希則是隨心所欲般講出來,少見的未經思考,少見的脫口而出。
對於這樣的突發情況,某人抬眸注視對麵的她,沉思著。
用餐處隻剩下他們倆,其餘的傭人都讓宋律希遣散了,橘黃色水晶燈閃耀,每道菜肴都鑲著金箔一般,令人食欲大增。
瑞熙打算動筷時才回想到右手受傷,突然嘴邊就出現了一隻勺,乘著乳白色的湯,香氣誘人。
他已經來到她身邊的位置,拉開一張大椅,悠閒地打開長腿坐著,雖少了平時正襟危坐的嚴肅卻也是仍舊夾雜成熟穩重的氣息。
而端著那把勺的大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乾淨,順著看過去,他的袖子已經半卷到肘部,露出麥色的手臂,看得清明顯的青筋,她知道,那是常年鍛煉的結果。
瑞熙正不解時,他的眼眸沉靜又夾雜些玩笑,手穩穩地端著那把勺,往她嘴邊移過去,“張嘴。”
她微怔啟唇,將湯喝了下去,甜甜的,又將他遞來的另外一口喝了下去。
“好喝?”
“嗯嗯,甜的。”她點頭作答。
宋律希半途收回她喝了一半的湯,理所應當地將另外半口喝了下去。
“……”
“不錯,是挺甜的。”他眼梢的笑意更深。
剛從外邊回來的chirste捂住了嘴巴。
天哪,他居然看到冷傲冰霜的abner在喂一個女人喝湯,還笑得那麼深,太不可思了。
chirste又看了一眼,心中掙紮著要不要將那件事抖出來。
算了,人家都和好如初了,想必也不想知道事情的緣由了。
……
鑒於宋律希今日完全溫柔的行為,瑞熙總感覺不踏實。
於是在他洗澡的時刻打電話給正在加班的可可。
按可可的說法就是……
堂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剩下的要她自己慢慢辨彆是前者還是後者,不過,依宋律希個人資產來評估,他根本不可能成為後者……
瑞熙儘力低下聲,無奈地朝手機那邊說,“我現在手都弄傷了,他不會饑渴到對一個傷殘人士下手的……”
忽覺背後一股寒意上升,她轉身之後對上一雙漆黑的瞳孔。
什麼時候已經洗澡好了?又聽到什麼了?
下一秒才意識到他隻在腰處圍了一條圍巾,一直以來他大多是穿著睡袍,極少會直接露出寬闊結實的上半身。
瑞熙觸碰過他的胸膛,強壯結實,單單看著他今天襯衫西褲的狀態也不可否認他全身上下都是男色魅惑。
但對宋律希而言,身材好不是用來顯擺的,這隻是熱愛鍛煉的附加產品。
不需要依靠外在來博取存在感的人,上天卻賜予他傾城容顏。
瑞熙屏住呼吸,恍恍惚惚聽見那正在通話中的手機傳來可可不合時宜的話,下意識地匆忙掛了電話。
他濕噠噠的頭發有些垂在眉睫處,墨黑濃鬱的眼睛玩味地瞧著她不知所措的動作,整個胸膛暴露在她麵前,而他卻視若無睹朝著站在毛毯上的她一步步走近。
這張臉神秘英俊,卻也危險。
他走進,她不自覺後退。
“你躲什麼?”
瑞熙避開他裸露的肌肉,頭腦裡突然冒出高中時期好友拉著她看的外國男模特的身材,肌理分明,線條流暢又非大塊頭確實不錯,可當她親眼目睹一個比模特還完美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大秀身材可就難為情了。
他俯身配合她的高度,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然後又直起身笑笑不說話。
“你笑什麼?”
聲音聽起來有些羞澀動人。
她惱怒,在這樣一個高深莫測的男人麵前自己太渺小。
臥室開著一半的燈,細碎的白光映照那白紗半掩著的陽台,另一半靠近浴室的燈被晨光關下,暗淡朦朧。
他一半身軀隱匿在昏暗中,黑夜沒有光,卻將他的一半身軀修飾得更偉岸,將他的看似儒雅的臉雕刻得邪魅。
“老婆,你還真了解我,知道我不會趁人之危?”
他轉動黑白分明的眼珠,高挺鼻子下那一片性感的唇似笑非笑。
他是聽到了。
但他不會,她知道,或者說在瑞熙心中,宋律希塑造的形象太正麵,連強吻她都那麼合乎尺度,有理有據,沒有充分的理由似乎是不足以令他有所舉動的。
此刻再躲避也顯得矯情了,瑞熙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他麵部,不去看其他地方。
扶著手臂示意他,聲音軟糯,“你不會的,我現在手都這樣子了,不……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
他戲謔問道。
“咳咳。”
瑞熙對他的分析大部分是貼合了實際,隻不過,宋律希是個軍人,卻從來不是個好人。
她不知道的是,這個男人小時候惡劣得令人發指。
因為失去母親徹底讓他變得像個惡魔,惡行數不勝數。
十五歲時,宋市股票經曆了一次危機,而危機製造者便是宋律希。
他就玩,沒有其他原因,純粹覺得好玩而已。
如果他不是進入部隊,恐怕宋律希會成為他太爺爺那樣的商人,有多少家企業是名揚一時最終卻被宋家收購的,不說,明眼人都了解。
惹誰也彆惹宋家的人,這是宋市人人皆知裡的一句箴言。
這個男人,表麵冰冷的溫度始終不及心腸的冷。
上次綁架案的綁匪跪在地上求他手下留情,冷漠的男人抿唇冷笑道的不過是一句,笑話,你傷害我的家人,綁架威脅恐嚇,製裁你的是法律,求我沒有用。
他又說,助人為樂我懂,但以牙還牙我更擅長。
所以,宋律希他可以是最正直的軍長,也可以是最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