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鵲和楚天闊欠身致禮,表示領受教誨。遊任餘接著說“茶室暗光、矮門、窄地的設計,是為了與龐大紛擾的外界隔離開來,坐入茶室,便是回歸內心,這就是我修煉的地方。”
薛鵲問“回歸內心,便是直麵心魔,外敵易除,心魔難禦,借茶真可禦魔?”
遊任餘說“心魔還須心裡除,茶隻是一個契機,一段稍縱即逝的空白,就好比山水畫上的空白,你抓住了這段空白,你就摒除了心魔。”
薛鵲點點頭,楚天闊也似有所悟,三人靜靜地品著茶香,一言不發,時間仿佛被摒除在這一間鬥室之外。
突然,遊任餘長長呼了一口氣說“神醫,說說你的診斷結果吧。”
薛鵲說“我昨夜翻遍醫書也沒有找到良方,有一本古醫書《脈象彙宗》上提到過這種內傷,稱之為‘倒灌田’真氣滯留腑臟,無法歸宗氣海,彷如缺乏藥引藥效無法發揮,缺少這味藥引,元氣無法生生不息,不生則竭,所以受此傷,元氣會慢慢衰竭,最後氣竭而死,如果能堅持修煉,抵消元氣的消竭,倒可以保住命,隻是要重新積蓄內力卻也不太可能了。”
楚天闊聽到這個消息,倒也沒有過於失望,似乎早就已經做好這種準備,也可能是在這茶室之中的平靜,讓他失去了揚名立萬的雄心,反倒覺得無所謂了,隻聽他說“有勞薛神醫費心,晚輩實在不安,既然命中注定如此,我也不去強求,反正義父的遺願已經完成,我也無所牽掛了。”
遊任餘連連搖頭,說“難道真的是天意?神醫,書上沒有任何醫治之方嗎?”
薛鵲說“倒是有一方,但恐怕很難做到。”
遊任餘說“但說無妨。”楚天闊眼皮一跳,好像看到轉機。
薛鵲說“書上說,要治療‘倒灌田’隻有用兩股極寒極熱還要極強的力道同時灌注體內,才能衝潰原來y陽二氣交纏而成的堤壩,引真氣歸海,達到恢複功力的療效,但此法極其危險,兩股極強寒熱之力必須同時進入體內而且力道相同,還要能彙成一股y陽相融的氣流衝入五臟六腑才能消結化淤,首先這兩股極強的寒熱氣流進入體內,如果真氣不足不是被化為焦炭就是凍結成冰,寒熱交融之時,稍有不慎或者力道不等,就會氣息紊亂走火入魔,立時斃命。”
遊任餘說“此事絕非人力可為,當求諸天意方可。”
薛鵲說“這樣極強的寒熱力道恐怕也知道幽冥雙煞才有,而他們都已經喪命在楚兄弟手下,因此此路已然不通。”
遊任餘說“莫非還有第二方?”
薛鵲說“第二方是我自己揣摩出來的,沒有寒熱氣道,我們或許可以用極y極陽之物替代。”
楚天闊心中一動說“你指的是?”
薛鵲說“天地造化萬物,有一些奇寒奇熱之物,這種異物往往有奇效,而且可以增強功力,比如天山雪蓮就是極y之物,相傳贛州有一種赤練蜈蚣,就是極陽之物,如有此兩類奇花異果,然後再加以調配平衡藥力,或可達到療傷的效果,甚至增強功力。”楚天闊曾經聽南宮驥說起過這種赤練蜈蚣,南宮驥帶著孫慕蓮去求訪的正是用這種赤練蜈蚣煉就的丹丸。
遊任餘麵露難se,說“這等奇花異果千年難遇,而且遇到一種已是難得機緣,要得到良種實在也非人願力可達就。”
薛鵲點點稱是,楚天闊心中想起了蜀中陸驚麟隱居的天饋穀中的火雲果和寒潭,那也許可以治療自己的傷勢,不過可惜,火雲果每十五年結果,前不久才結出果實被自己吃了,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再有火雲果,不禁暗暗搖頭,看來真的是天意不可違。楚天闊見遊任餘和薛鵲都沉默了,覺得不好意思讓他們二位為自己cao心,遂說“晚輩得奇緣才獲得一身武功,如今天意要收回,我也並無怨言,如果天意憐惜,自然會讓我遇到此二種花果,不敢再勞兩位前輩替我cao心。”
遊任餘點點頭說“楚兄弟你氣度胸襟為常人難及,我相信天意不會輕棄,ri後好好尋找,定能找到。不過我想到一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請神醫參詳參詳。”
薛鵲說“請講。”
遊任餘說“既然寒熱氣道可以用y陽之果替換,那換成寒熱兩種外力如何?”
薛鵲說“你是指?”
遊任餘指了指地下,薛鵲恍然大悟,說“你是說用地下熔岩之熱,再采寒山冰,但恐怕也不行,畢竟外氣和內家真氣還是不同,要引外氣為內用,似乎沒有辦法。”遊任餘歎了一口,但薛鵲突然大聲地說“你這個方法不行,但不是完全沒用。”遊任餘眉頭一挑說“此話怎講?”
薛鵲說“地下熔岩奇熱之地,必然有奇熱之造化,或有陽xg花果可食。”
遊任餘說“你是說要下到地下去尋找奇花異果?你看那山溝深不可測,千百年來無人下得去,冒然下去恐怕危險。”
薛鵲說“無限風光在險峰,奇花異草在絕境,這是自然常態,如果能尋訪到一種極熱之物,再去天山尋找雪蓮,也許有一線希望。”
楚天闊聽到這個方法,搶著說“那就由晚輩下去探訪吧,既然也是為我所用。”
薛鵲說“你沒有武功,恐怕……”
楚天闊說“這是晚輩的事我不能讓其他人為我冒險,再說,我得遇許多機緣,也許這次也能碰到。”薛鵲不說話看著遊任餘,楚天闊也看著遊任餘,等他做決定。
遊任餘沉吟一會,點點頭說“你的遭遇實屬奇緣,也許隻有你這等機緣才能尋找得到奇花異草,我相信你的機緣還在,這隻是你的一個劫難,你要自己去闖,闖過了,你就重生了。佛經上有一個故事,將一個人要修道成佛,佛說要經曆九千九百九十九難方能修成正果,最後等他獲得等佛法力之時,他卻發現他少曆了一難,於是他被一群餓鬼拉入地獄,眼看就要淪入畜生道了,他見餓鬼饑渴,心有不忍,就割肉飼鬼,終於把一身血肉割完,僅剩骨頭,就在他割去最後一片血肉之時,他立即得道成佛。這就是劫,但也是得道的契機,你明白嗎?”
楚天闊聽著這等玄妙故事,反複回味,回過神來衝遊任餘鄭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找到良方替楚天闊療傷,但也有了一個碰運氣的招,遊任餘的故事讓人對未來充滿玄思妙想,三人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開始享受他們碗中的茶,楚天闊對剛才遊任餘一番釋道十分著迷,希望他繼續講點禪宗、茶道,但遊任餘沒有繼續,倒是薛鵲突然問“你這茶道也是東瀛傳入的吧?你似乎對東瀛情有獨鐘。”
遊任餘微微一笑,說“確實是東瀛傳來的,但其實質還是大唐時期密宗東傳的東西,我不過是借道尋訪唐朝密宗而已,萬法歸宗,不問道途。事實上,密宗在漢地還沒有宣揚就滅亡了,反倒晚唐時東瀛僧人空海來漢地修習密法,移脈東瀛,得以保留下來。”
“你為何獨對密宗如此傾心?”
“因為密法是自證境界,密宗說眾生皆有佛xg,凡人也可頓悟成佛,萬物都有靈,有jg氣神,否則不能生長定型,如果我們可以從萬物的形狀上去參透造化,便能發現大道之理,也就是頓悟成佛。”
“你是為了成佛?”
遊任餘搖搖頭“我是為了武學境界,但其實也是‘佛’,‘佛’隻是一個稱呼,並非就是廟裡供奉的塑像,任何大道達到極致,都是‘佛’的境界。”
薛鵲說“那我也可以成藥師佛了。”說完哈哈笑起來。
遊任餘說“技藝的神髓都是相通的,無論任何事,隻要jg通了,道理都是相同的。你們看著茶碗,看看有沒有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