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理理鬢角,閉上眼,便“看見”屋中陳設劃著圈子一遍又一扁地出現。想來是宋曉如往常一般,心急地在屋中轉來轉去。
我醒了。你要說什麼?
“……所以,這家夥絕對不是好東西,表麵正正經經,說出的話能把你氣死。”宋曉想想,又加一句“絕對是個女王受!”
女……他不是男的嗎?
“比喻,比喻!”
——金枝剛醒過來,說起昨日的事情,話不出三句,宋曉就滔滔不絕發表了一通對於楚越人的怨念。
金枝開始還接一兩句,後來聽宋曉說得越來越顛三倒四,便不做聲了。直到宋曉停下喝茶順氣,才說我以為你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宋曉冷笑“如果你滿懷希望地去找一個唯一能幫你的人,這個人卻笑得根朵花兒似地對你說,我不想幫你,不想幫就是不想幫。那你會怎麼樣?”
但是,他不是唯一可以幫你的人吧?
一語中的。
宋曉伏在桌上裝死,半晌,說“抱歉,師太了。”昨天見到的一切完全顛覆常理——雖然說她現在出現在這裡就已經很沒常理——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希望之光,又被對方惡劣地戲耍一番,就算是個聖母也會想掀桌的好吧。
牢騷完畢,正事還是要說的。
“昨天你娘是附在你身上,還是她真的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啊?”
不是我娘。
“啊?”
那是我娘注入我體內的一股靈力,我有危險時便會出現。
“真方便啊,難道我說要布置人手時你一點都不在意。”宋曉不禁咂舌“你娘真厲害,一個意念就壓得那楚越人不能翻身,難怪連他也不得不說一聲,你娘的修為是他望塵莫及的。”宋曉理所當然地替楚越人“翻譯”了幾句話。
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那你用法術招魂之時她怎麼沒有出現?”
似乎,這並不會傷害到我。
“現在你不能回到身體,還算是不會傷害到你?對了,她同我說我來這裡是天意,要我隨心而行,自有結果。”宋曉說“奇怪,這兩句話似乎是矛盾的啊。”
這並不難解。譬如今日一個人有權決定,他是要去綢緞坊做工還是去酒樓做工。二者顯然際遇不同,遇到的人也不一樣。或許他會在酒樓裡認識一個好朋友,兩人一起打拚天下,最終成就一番事業;或許他會在綢緞坊遇見一位好姑娘,平平淡淡過完一生。看起來兩種人生截然不同,但實際都是一樣。
“一樣?哪裡一樣?”
因為雖然似乎你有選擇,但實際你的外在與內在都有局限。上天給我們的選擇就這麼多,無論怎樣選擇,都囿於這個界限中無法超脫,而這個界限中的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無論過程怎樣——你明白嗎?
“不明白。”宋曉傻傻地搖頭。
你非是修道之人,聽不懂也是常理。金枝也不氣餒,道總之,既然我娘這樣說了,你想做什麼就繼續做吧。
“就算她不說,我也還是想乾嘛就乾嘛啊……”宋曉說“這種預言式的話,聽著好像很有道理,實際不跟沒說一樣。”
見金枝沉默下來,忙說“當然,我沒有非議你娘的意思。她也是一番好意提點我。”
其實,如你所說……我這一族……
“什麼?你大聲點兒?”
不,沒什麼。
“那,那隻叫楚越人的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他知道讓我回去的辦法,可就是不肯說,說什麼隻聽你的話——可是你好像不能同除我以外的人說話吧?”現在金枝所“說”的話與平時從耳朵裡再傳到腦子裡的說話方式不同,是直接在宋曉腦海中響起,頗有些像武俠小說中所謂的“密音入耳”——嗯,是叫這名兒麼?
這個,其實我試過,彆人似乎真的聽不見。
宋曉撓牆“那家夥也有靈力,那家夥修為不低,他真的也聽不到你說話?”
……不知道。
“就算他聽到了,他也會裝做聽不到吧?這家夥也太惡劣了,先是莫明其妙就對我出手不說,後來還那樣戲耍我!對一個剛見麵的人就寫如此毒手!可惡,他為什麼要針對我啊?我與他既無殺父之仇也無奪妻之恨,他乾嘛就看我不順眼啊?”宋曉再次暴走。
或者,你再同他說說,他既是楚氏一族,想來還是會施以援手吧?
“他說你不是他族人。”宋曉憤憤道“然後又說什麼奉命護你周全。前言不搭後語,他有毛病啊?”
金枝沉思一會兒,道也許是因為我娘……似乎族中都不願她嫁與我父皇。
宋曉回想她以前的話“啊?可是她不是來和親的嗎?”無論哪朝哪代,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想打仗,那就做親家。雖然這種親戚關係總因為利益而維持得比較勉強。
好像他們認為我娘背叛了族人——當年太祖曾對雲夢澤用兵,族中損失不少。十餘年後父皇提出和親,娘親答應了,但似乎也因此同族中不再往來……金枝努力拚湊著細節娘親極少與我說起這些,我也是自隻言片語和旁人的一些……議論聽來的。也許做不得準。
宋曉皺眉半晌,忽地一拍桌子“我看那家夥挺聽你娘親的話,你既是她女兒,就用身份做做文章好了。”不管怎樣,總算有一點回去的曙光,堅決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