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傍晚時分抵達今日下榻之地,謝流塵打理完瑣事,待房間中隻餘自己一人後,拿出那隨身的烏木小哨,放在唇邊吹了幾聲。
不多時,一隻鴿子翩然而至,自窗中飛入屋內,繞著屋子飛了一圈,再落到木桌上。
謝流塵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熟練地自它腿上綁的竹筒取下,倒出蠟丸捏開,展開密信湊近細細
半晌,他皺著眉將信放到地上火盆中,看那微紅的炭塊引燃那薄薄的紙張,燃燒成灰,心頭思量不已。
謝朝暉並沒有回答他上次提出的問題孟優壇這些年與他祖父的舊部交情如何。隻寫道,一切謹慎,莫再生事。
謝流塵在屋中踱了幾步,有些煩燥。
小心,謹慎。這兩句是父親與行端(王硯之)的來信中一再提及的,仿佛前方就布下了天大的陷阱,隻待自己一個不小心便要發動機關。
起初謝流塵時時記著這話,然而這一路行來,並未有什麼異常之事。帝都之中來信也都說一切並無異樣。當然,也許樓定石布的局要等他入了千州才會發動。縱然自己想拉攏孟優壇,也該暫且忍耐,待此事一了,到明年春後孟優壇去到帝都之時再行此事。
然而機不可失。
孟優壇因祖父與華方開國太祖樓重淵有舊,是現今僅存的三名諸候王之一,平日賞賜頗多,聖恩隆寵,遠非其他兩位諸候王可比。可惜不成器,隻知閒遊浪蕩,更有混跡青樓的聲名在外。世人皆歎道將門犬子。
但孟優壇的祖父留下的人脈卻是旁人望塵莫及的。昔年樓重淵得登大寶後,便不再親自領軍出征。樓定石還是太子,雖隨父征戰多年,卻年紀尚輕,尚嫌稚嫩。在樓定石尚不能獨擋一麵、統率三軍之時,是孟老將軍四處平亂,開疆拓土。征戰數年,將華方的版圖又擴大了一圈。後孟老將軍重病去世,樓定石才全麵接手軍中之事。
如今軍中大半將領,便是那幾年中曆練出來的。孟老將軍任人唯能,不計出身,許多平民將士,便是在他麾下得以施展其才,從此揚名立萬,加官進爵。孟老將軍可謂對這些人恩同再造。
有時與好友們閒話,總要歎一句這孟優壇有如此強硬的背景,卻是個絝紈子弟,實在是大大的浪費——樓定石於兵權抓得極緊,五族中就算有人在兵部、軍中供職,也是個無關緊要的閒職,沒有多大實權。比如謝流塵,雖然掛著個統領的頭銜,手中調不動幾個金吾衛不說,那些金吾衛還儘是些與孟優壇不分軒輊的二世祖,毫無用處——若非如此,樓定石也不會將這扶風營統領之職授予他。
而現下正是一個向兵權分一杯羹的好時機。
依謝流塵曆來所聽所見,孟優壇與他在帝都時所見那幫二世祖一樣,隻仗著祖下留下的萌餘,揮霍胡為。如能因勢導利,佐以甘言,便忘乎所以,可以為我所用。
隻是往日找不著什麼機會,現在樓定石下的這道責過的聖旨,卻正好是一個大大的機會。
以孟優壇驕縱的性子,就算他現在是誠惶誠恐或滿不在乎地等待自己這個使者的到來,屆時隻要挑拔幾句,不怕他不生出對樓定石的怨恨之心。自己便正好可以乘機許諾他,願為他在朝堂上說話。屆時由不得他不依自己的意思,為自己搭上軍隊這根線。
謝流塵將此事細細梳理幾遍,覺得可行性頗高,但父親與行端一再叮囑小心行事,且又不知樓定石究間意欲為何。說不定,他正等著這件事,以此為因由,隻待自己一開口,便以勾結黨徒之名拿下自己?
那麼,究竟要不要冒這個險?
謝流塵挑唇一笑,麵上傲氣儘現。
這一晚,宋曉與楚越人並沒能趕在天黑之前,翻出棋盤山去。
在情況未明的山中走夜路是很危險的,不隻有可能會遇到野獸,也有可能會踩到獵戶布下的陷阱。隻能先將就過這一晚,明天再繼續趕路。
好在包袱裡還有乾糧,可以充饑。雖然快入冬的夜裡,山間很冷,但生堆火,將所有的衣服都裹到身上,也可以挨過去。
因為多了個勞動力,宋曉便做了當初剛出門走山路翻山越嶺時一直想做而又懶得做(……)的事生了三堆火,一堆大的兩堆小的。待那兩堆小的燒完後,將灰燼拔開,在地上先鋪一層粗樹枝,又鋪一層比較粗的,最後鋪一層細的,再將披風墊上去。
大功告成後,宋曉躺上去感受一下,覺得雖然還是有些咯,卻總比背靠在樹上坐著睡要好多了。
這可是多年武俠小說傳授的野外生存手冊之一啊!這樣想著,宋曉連原本覺著的那一點咯也忘了。
她與楚越人就著溪水啃完乾糧,草草擦一把臉,圍著火堆枯坐了一會兒,實在無趣,宋曉便早早鑽到衣服披風等鋪成的簡易鋪蓋中去了。
然而今晚睡意卻遲遲不肯來。宋曉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直到聽見另一邊楚越人也上了簡易樹枝床的聲音,卻仍然沒有睡著。
不知又輾轉反側了多久,腦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宋曉?
“啊,金枝!你醒了?”若是往日,宋曉必定要說幾句“這算不算有時差”之類的話,今天卻很高興“快陪我說說話,好悶啊。”
悶?往日此時你不是就睡著了麼?
“就是睡不著啊,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玩的,真無聊。”宋曉抱怨道。
夜間除了有夜宴,或近燈讀書之外,你們那邊還有什麼好玩的?金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