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完這頓沉悶的晚飯,金枝同楚容雲說了一聲,便回到自己的客房之中。
冬天的夜來得很快,回房沒多久,天色就完全黑下來。今夜無月,半開的窗戶照不進一點光線,隻有不時的北風呼呼吹進來,吹得屋中暖意全無。
金枝也不去點燈,也不去關窗,似乎沒看到黑暗的降臨,沒有感覺到北風的冷硬。就這麼定定坐在桌旁,一動不動。
她的姿態比宋曉優雅莊重許多,單單一個看似隨意的坐姿,也是脊背挺直,端端正正。
這正是樓定石對孩子的要求之一無論何時,背脊都要挺直。他說,無論是誰,無論是怎樣的身份,隻有自己抬頭挺胸,坐得端正,彆人才不會輕視你。
這時,金枝忽然驚覺,原來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想到父皇了。
起先是時時處於緊張之下的,近似於逃亡一般的出走;而後雖得人相助,心中又增添了新的煩惱。無論是對前途的擔心,還是因身邊的陌生人而生出的不安,這一路行來,心中的憂慮都沒有斷過。等到好不容易抵達雲夢,又忽然出現一位姨媽,並告之自己不少舊事,於是免不了又是一番思量。而現下,又有更大的煩惱。
自出得府中,算來已有二十餘日,這些天裡,自己竟然直到現在才想起父皇來。之前偶有提及,卻是顧慮著他發出的追兵,一帶而過,不及多想。
直到現在,她才想到,離府之後,父皇是怎樣的反應?震怒嗎?擔心嗎?氣惱嗎?等回去之後,父皇還願不願認自己這個任性的女兒?
父皇看到留信之後,是怎樣想的呢?雖然已經在信中說明此事與停綠無乾,也將昔日父皇賜予自己的令牌交到她手上,可是也難保父皇盛怒之下不管不顧,拿停綠出氣……
還有,父皇平日雖然身體健壯,少有不適,但畢竟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國事又重,太子弟弟隻有十二歲,還幫不了什麼忙。父皇可千萬彆因為自己這次的出走,一氣之下急出病來!
想到國事二字,自然而然地,金枝也想起謝流塵來。
真是奇怪。當年——嗬,其實也就是一年之前,自己成日裡就想著到處打聽這個人的消息,一日沒有聽到什麼新消息,那一夜定然是輾轉難眠。可是,就算得到了新消息,自己也要睡不好,隻覺得心跳得很快,單是想起他的名字,就跳得像要蹦出胸膛似的,可又忍不住不去想。
真是奇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無端端地,就住進你心裡不走,為之歡喜為之哭泣,為之柔腸百結,為之黯然心傷。
我是那麼喜歡他,我是那麼在意他。
可是,也不過是花本無心鶯自訴而已。
這次他奉旨出行,想來一路之上,肯定是看到鋪天蓋地尋找“公主府走失侍女”的告示了。說不定,也早已得知真相,知道出走的其實是自己。
到時,到回去之後,這個人,這個我喜歡的人,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向自己呢?
我雖然已答應宋曉忘了他,我雖然已下定決心重新開始,可是,這樣的決心,在重新見到他時,真能堅持住麼?我真的不會為了他輕視的目光再傷心麼?我真能不在意麼?
還有宋曉……為著自己的一時衝動,無端被牽扯到這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時代。結果她卻並不責怪自己,反而還開解自己的心事,一再地安慰自己。
但我呢?對她所遇到的麻煩,我竟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袖手旁觀。
暗夜獨坐,心事重重。金枝呆坐半晌,心道,若現在有宋曉在,肯定要說,這副情景好像閨中怨婦,再唱一兩支幽怨的小曲就更完美了。
想到此處,金枝淺淺一笑,宋曉,我果然被你帶壞了。往日想到這些心事,抑鬱難解之餘,也許還要悄悄流淚。可是,我現在卻還能自嘲。
再靜坐片刻,待心中糾結的諸般心事全都沉靜之後,金枝起身關上窗子,點起蠟燭,走到銅鏡前仔細察看,確定發髻未亂,衣飾整齊之後,吹滅燭燈,向院外走去。
單是胡思亂想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宋曉,這是你教會我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