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帶著近月來難得的好心情,宋曉愉快地往寢宮走去。
一時想起方才皇帝老爹說的那句“朕不疼,誰疼”,又偷笑了一會兒。
父母嘛,永遠都是這樣,縱然一時嗬斥,說到底,心裡還是永遠盼著自家孩子好的。
當樓定石帶著明顯鬆動軟化的表情,說出算是和好的話時,那一瞬間宋曉真的有想落淚的衝動。
算是移情作用吧。宋曉偏偏頭,想起了分離那天金枝說過的話。
往後我代你孝敬雙親,你待我侍奉父皇。
雙親……想到這裡,宋曉原本明亮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隨即連忙振作起來。
金枝肯定會代自己照顧好他們的,自己就不要老是介懷了;投桃報李,自己也該好好孝敬金枝的皇帝老爹才是。而且,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皇帝老爹實在是個很慈愛的父親啊,隻除了……不過,他是皇帝麼,這也是應該的。再說,皇帝也有求不得的事……
轉頭想起心事,宋曉悄悄歎了口氣。
就如自己永遠不會讓樓定石知道,他心愛的女兒體內已換了彆人的魂魄這件事一樣,宋曉也希望樓定石永遠不要知道,他心愛的女子曾經算計過他。
就算欺騙、隱瞞,又有什麼關係呢?所謂事實,不過是同一件事情看到不同的人的眼中,而得出的不同結論。
在樓定石眼中,金枝的母親是因病去世的,留下一個女兒,做為彼此感情的見證。
這就夠了,還需要讓他知道些什麼呢?
宋曉決定改天一定得找機會向楚菲說一聲,請她千萬彆把這件事再告訴任何人。
然而雖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宋曉心中卻無法恢複方才的輕快。
皇帝老爹和金枝的母親,他們之間有過什麼,她並不清楚。但她所聽到的楚菲那夜的話一直在心頭縈繞不散。如果說之前她對樓定石的印象隻是“對女兒很好的皇帝老爹”的話,現在又更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似是同情,似是喟歎的情感。
是不是因為他一往情深的女子,實際上並沒有全心全意地回報他呢?
唉,這種深情付向流水去的完美大叔,的確很容易令人同情啊。
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不知不覺中宋曉已回到了自己房間裡。
來不及漱洗禦妝,宋曉先撲向妝台前,先將頭上那兩支分量不輕的釵子拔下——雖然一直不習慣頭上有多餘重量的感覺,但沒辦法,在皇帝麵前總不能打扮得太素不是?
滿頭青絲隨著釵子的滑落而飛散開來。將釵子放回匣中,宋曉才騰出手撩起一邊的長發,拖長了聲喊“停綠~~”快來幫我理理頭發!
然而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卻仍然不見往日應聲而來的停綠出現。
“這孩子,該不會是早戀去了吧?”宋曉嘀咕著,決定自己動手。
她拿起梳子慢慢梳著長發,不經意間向鏡中一瞥,隨即瞪大了眼睛。
這是——
她死死捏住手中的齒梳,渾然不覺它細密的刻齒紮痛了自己的手,帶著難以置信與生怕是在夢境中的恐懼,慢慢轉過身去。
鏡中映出的那人影,赫然正在五步之外,明亮的宮燈將他的影子一直拉到她的腳下。
終於再一次見到他。
霎時間,所有感情呼嘯而來。方才隻是略微帶了些惆悵與悒鬱的心中,瞬時充叉著強烈的想要溢出來的情感。她有要抱緊他,讓心中的情感蔓延到他身上,一直將他淹沒的衝動。
然而雙腿卻無比沉重,令她動彈不得。
那是心裡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要動,不要動,一動,這夢就該醒了。
卻是他先開的口“我聽說你被皇帝斥責禁足了,沒事吧?”清朗的聲音不複往日的從容,帶著掩不住的焦慮。
“你——”即使是夢,也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他傾訴,但是,說到口邊卻隻得一句“你怎麼來了?”
楚越人看她神情恍惚,從得知消息後便升起的心焦,與一直等不到她的恐懼瞬間高漲。他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頭,沉聲道“皇帝沒對你怎樣吧?”
看著他近在咫遲的臉,宋曉下意識地搖搖頭。
楚越人追問道“難道不是他因為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才將你禁足?”
肩頭逐漸加大的力道讓她有些不適,然而宋曉並不在意。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撫過他的臉龐,是溫熱的。
“原來不是夢啊。”宋曉夢囈般說道。
下一個瞬間,她猛然收回了手,結結巴巴地大聲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聽到消息,以為你有事……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楚越人鬆開她肩上的手,後退兩步,臉上憂心的神情亦隨之隱去,變成他們初見時的周到而冷漠“既然宋姑娘無事,在下便安心了。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宋姑娘——”
一語未畢,便被宋曉大聲打斷“你先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楚越人頓了一頓,道“無事,看宋姑娘精神不錯,想來是在下多心了。”
他以攝魂術問過幾名宮人,確認宋曉被樓定石斥責並禁足之事後,心中便不可自抑地升起恐懼之感在帝都這兩年,他冷眼旁觀,很清楚樓定石有多麼疼愛這個女兒。現下出了這樣的事,由不得他不想,是不是宋曉的身份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