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碧玉!
母之!誠彼娘之非悅!
宋曉黑著臉將枕頭砸到地上,就著墊了厚厚棉墊的床榻,狠狠地捶了半晌。
今天總算見識到什麼叫雞同鴨講了!
事情究竟是哪裡開始出錯的?分明是去談分手,怎麼最後變成了自己是想回到人家的懷抱卻覺得沒有麵子要鬨一鬨彆扭才心滿意足?
啊啊啊——到底要怎麼說這家夥才會聽話啊?
就在宋曉咬被角撓牆的當口,另一個院子裡的謝流塵躺在床上,卻沒有睡著。
他一動不動躺了很久,眼睛卻始終沒有閉上。
許久,他慢慢從尚未換下的外衣中掏出一件事物。
借著透進窗格的清冷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串小巧玲瓏的,串成項鏈的菱角,菱身上刻的花紋依稀可辨。
謝流塵拿著它輕輕摩挲一陣,將它湊近唇邊。
唇齒開合間,傳出他的低語“她隻是在生氣,她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等她氣消了,我再將你送給她……她會喜歡吧,這些小東西,不是最討女孩子喜歡麼……”
既然有陽光,那一定就會有陰影。即使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光鮮的外表之下,也有一些見不得光的地方。
楚越人倚牆而坐,雙眼半闔半開,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沉思。
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
聽到這陣輕巧的腳步聲,楚越人倏然抬頭,麵帶訝色地朝著腳步聲傳來的細狹甬道上看去。
兩邊牆上打出淺淺的壁洞,內置油燈,雖不甚明亮,卻堪可照明。借著這一點微弱的光亮,楚越人遠遠便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雖已有心理準備,還是不免奇怪,站起身迎上去問道“菲姑姑,你怎麼來了?”
出現在這本該是絕密之地的暗牢中的人,赫然正是楚菲。
楚菲穿過長長的甬道,看見儘頭處是一處鐵欄,欄杆猶如小兒手臂般粗細,而牢房本身卻是一個天然的石洞,單看那裸露的石麵,便可知這種石頭質地極為堅硬,縱有工具也不易穿鑿。人關在這牢房之中想要逃走的話,既無法挖地洞,那鐵欄也輕易撬不開。更兼之這暗牢隻有一處出口,早已被侍衛材材守住,可謂是插翅難飛。
然而對著這樣一座暗牢,楚菲皺著眉說出的話卻是“阿越,你怎麼不出來?”
楚越人道“我不能出去。”
“你知不知道皇帝會怎樣對你?我雖告訴他你隻是公主的表兄,對公主決無非份之想,但他卻根本不相信,否則也不會才找我問完話就將你拿來此地。”楚菲道“你在帝都這兩年,難道還不知道皇帝待公主如何嗎?這番既然觸到了他的逆鱗,你竟還這般托大!”
她素來總是冷冷的,楚越人從未見過她這般焦急的模樣,當下十分感動她的心意,卻仍然堅持道“菲姑姑,我有足夠的能力自保。若事情真的不妙,我也不會束手以待。”
楚菲也知道他的本事,隻是不知他為何甘願束手就擒。乍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先占據了大部分心神畢竟,自己這個做長輩的,可不能讓侄輩的孩子在自己身邊出事兒。若真有什麼,先不說如何向他的母親交待,單是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現在既見到楚越人安然無恙,擔憂之意稍減,便有空想其他事情了。當下略一沉吟,便隱隱知道了答案“你是怕宋姑娘不好交待?”
“是。”楚越人道“無論如何,此事畢竟乾係到她的名譽,我若是就此消失,豈不是坐實了皇帝的猜測?到時隻怕她要吃些苦頭。”
楚菲看他神情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意,頓了一頓,問道“阿越,你決定了?”
她雖未明指,楚越人卻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沉默片刻,他答道“尚未。”說著,他抬頭向楚菲道“菲姑姑,你說,我能相信麼?”
這一回,輪到楚菲沉默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已經看過的,親身經曆的,族中口耳相傳的,層層疊疊,都沉沉壓在她心頭,讓她如何能信?
她想對楚越人說,彆再想那麼多了,回去吧,回到家鄉,與她兩兩相忘,這才是最穩妥最保險的結局。
但是她說不出口。楚越人的眼神,她看得分明。與他眼中的情意相比,所謂天命之說雖然一樣沉重,卻並不是固不可翻。
而且,她也有些迷惑,楚越人的命運,真的可以像那位宋姑娘所說的一樣,可以做那種解釋麼?
不知過了多久,楚越人開口打破了寂靜“菲姑姑,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