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蘆族可是河湟最大的部族,足有近二十萬部眾,是湟州所有番眾的領袖。這麼高貴的族長能在自己堡寨中停留幾日,是件無比光彩的事情。湟州之地吐蕃人大小堡寨足有上百,隻怕沒有幾個有這麼大的麵子。
幾十個牧民分的集散,在後麵兩旁驅趕著馬群前行。每隔一會時間,左右會傳來高亢的呼喝,不斷約束著馬群的行走方向。日頭已經偏西,該是將馬群趕回欄的時候了,不然等到天黑,萬一走失了幾匹好馬,肯定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看著寨子裡已經升起幾縷嫋嫋炊煙,趕著馬群的男人們更是想早點回到家中。家裡香甜無比的粑粑和奶香的酥油茶正在等待他們的品嘗。
從高坡下來是處低緩的穀底,兩邊地勢略高,隻要拐過這處這個小小的盆地,就可以加快腳步了。因為再往前會寨子的七八裡路,都是平坦的草地,儘可以放馬奔騰。
“駕!”
騰巴裡是這一隊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剛剛成親還不到兩個月。想著妻子正在家裡等待自己回歸,他格外的大聲呼喝著,催促著身前馬匹加快著速度。
“騰巴裡,是不是想你的午娜了,你再快點不回去她要跟彆人跑了。”左邊有人大聲的叫嚷,引來一片哄笑之聲。
騰巴裡被說得有些臉紅,這種玩笑他經曆過不少了,誰叫他娶了個漂亮姑娘回家,自然容易招來些玩笑話。這個被說得有些害羞的小夥子,悄悄的降下了一些速度走在了隊伍的最後,他可不想被人說成賴在老婆身上爬不起來的窩囊廢。
騰巴裡腦中胡亂想著,手中鞭子懶洋洋有一下每一下的揮舞。馬群已經下了高坡行進了低穀,所有人都放鬆了精神,到了這裡再不怕走失馬匹,前麵的路最是平坦,終於可以鬆鬆一下精神了。
“啪、啪啪、啪啪,”騰巴裡正勾著頭腦中胡亂想著,忽然聽見四周發出無數的輕響,這個聲音可是自己從未聽過的。
有點像是射箭的聲音,可又有點分彆。騰巴裡疑惑著抬頭左右看看,頓時覺得全身發冷,張口就要驚叫出聲。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身體一震,一陣冰冷的寒意從胸膛透出。騰巴裡低頭看著胸口,一截鋒利的箭頭帶著鮮紅的血冒了出來。
我中箭了,我要死了嗎?全身的力氣隨著鮮血往外流淌,騰巴裡摔倒在馬下,仰麵看著天空。為什麼要殺我們,偷襲我們的人是誰?他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因為他的眼睛即將閉上。
上百把弩弓的偷襲之下,幾十個番部牧民毫無懸念的瞬間被射倒。韓濤對這個戰果並不滿意,他惱怒的跺了跺腳大聲下令“一二三隊去打掃戰場,剩下了約束馬群,不能驚擾了馬匹。”
夜不收的戰士用這麼精銳的武器襲擊一群毫無防備的番人,竟然還會出現一擊不死的事情,讓一個牧民發出了急促的慘叫。幸虧每個目標都有幾把強弩瞄準,要是一對一還真可能逃走幾個。
回去之後要再加重訓練,這次是離敵人寨堡遙遠,下次襲擊敵軍營地時出現這樣的錯誤,後果將是致命的。
“連長,嶽飛回來了。”在外圍防備的哨兵悄悄潛過來回報。
韓濤示意兵士們小心打掃戰場,暫時放下心裡的雜念,揮手示意讓嶽飛上前來答話。
“連長,路統製的大隊已經到達咱們身後十裡,還在快速向這邊進發。路統製要求咱們立即奪下南宗堡的大門,他說這一戰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奪門?”韓濤幾步走上坡頂,眺望著七八裡外的寨堡大門,那兒依然沒有什麼防備,隻是門前有不少的孩童在那兒嬉戲,要是強行衝門的話十有能成。路仲達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義勇軍前軍沒有帶任何的輜重,要是野戰不會懼怕任何敵人,可是說到攻城拔寨就難為得緊了。
“傳令,一二三隊換成吐蕃人裝束,驅趕馬群去衝門。其他各隊在後潛進,等寨門被拿下後立刻上去增援。”隻有不被發現,用計奪下這種寨門,在韓濤心裡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比起去年大首領在遼國,自己千把人連燕京城都能走個來回,這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嶽飛聽見連長的命令臉色有些蒼白“連長,那寨子門前都是兒童婦孺,要是這麼多的馬匹強衝,肯定要傷及無辜的。”
韓濤斜著眼看了他一眼,指著遠處寨門問道“他們是你的親人?”
“不是。”嶽飛一本正經答道。
“那他們是你的族人?還是我大宋子民?”
“這個······應當算不上。”嶽飛想了想這才答道。他在軍中聽說了吐蕃人圍困州府的事情,也知道這次出兵是對湟州吐蕃的報複。這樣的話,這些番人肯定算不得大宋百姓的。
韓濤冷冷的哼了一聲“那些雖然是孩童,可過上十年就會是吐蕃人的戰士,等他們揮起刀來對著咱們的婦孺的時候,你去問問他們會不會手下留情。大首領說過,對待敵人就要像冬天一樣的寒冷無情,最好是要把隱患扼殺在萌芽之中。你懂了沒有?”他現在也沒時間等嶽飛想通這個道理,說完之後轉身便走,現在軍情緊急哪有時間在這教導新丁。
“對待敵人就要像冬天一般寒冷無情,把隱患扼殺在萌芽之中?”嶽飛亦步亦趨的跟著連長下山歸隊,腦子裡還是翻來覆去的想著這些。
前幾隊的數十名戰士都已經換好了吐蕃人的衣服,各自上了戰馬,裝模作樣的驅趕著馬群向南宗堡開始進發。他們趕馬的手段簡直不堪入目,還好這段路程這些馬也是走慣了的,隻要有人輕輕驅趕,識途老馬就能在前麵引路。其他剩下的將士們單手持著兵器,另一隻手牽著戰馬跟在後麵悄悄的摸了過去。
將到寨門四五裡處,寨子裡已經發現有人趕著馬群回來了。除了一群馬匹之外,這個時候在南宗堡周圍數十裡內,都有不少在外麵放牧的吐蕃部眾數十個一夥,驅趕著成百上千的牛羊,唱著粗獷的牧歌,踏著紅火的晚霞回返自家寨堡。
看見數十族人趕著馬群回來,寨子裡麵卻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有幾個河邊洗衣的婦人向這邊張望了一下,或許是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家的兒子夫婿回來了。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實在正常的很。
這個場景的確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但是真要有心的人定能發現出其中的不正常來。這數十個驅趕著馬群的人都是沉默的,沒有一個人會左顧右盼,更沒有人呼喊自己家人的名字。
等到馬群距離寨子隻有不到兩裡之時,寨堡內守衛的戰士這才有人發現不對來,一群數千匹馬並沒有被趕去南邊的馬欄,而是被驅趕著直接衝向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