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
蘇辰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這個名字。
十大禁忌古生命中,代表著“凋零”本源的“蕪”。
他沒有絲毫遲疑,循著那股玄之又玄的感應,一步踏出。眼前的星河瞬間變得模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向後拉扯。
當景象再次清晰之時,他已經跨越了不知多少億萬裡的距離,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星域。
這裡是遠古十尊與十大天尊勢力都未曾觸及的蠻荒邊疆,宇宙的靈氣稀薄,星辰也大多是死寂的荒蕪星球。
而在蘇辰的麵前,卻懸浮著一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充滿了生命氣息的蔚藍色星辰。
這顆星辰之外,籠罩著一層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結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探查。
若非蘇辰擁有辰聖的記憶,能夠直接感應到“蕪”的本源,恐怕即便是第四境的存在路過此地,也隻會將其當做一顆普通的生命星球,一掃而過。
“有趣的家夥。”蘇辰的臉上,露出一絲好奇。
“蕪”,其本源乃是“凋零”,是生命的終結者。但祂卻用結界,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一方充滿生機的世界。這種矛盾的行為,讓他產生了一探究竟的興趣。
他沒有強行破開結界,而是身形一晃,便如同幻影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進去。
……
……
這是一片充滿了古韻與俠氣的小世界。
高聳入雲的雄城,飛簷鬥拱的樓閣,青石鋪就的古道,以及道上往來的,腰佩長劍、神情倨傲的江湖客。
強大的王朝統治著這片土地的秩序,製定律法,鎮壓八方。而在王朝的秩序之外,又有無數的江湖門派,快意恩仇,追求著武道的極致。
這裡的凡人,雖然沒有修仙的天賦,但卻全民尚武。他們通過錘煉肉身,感悟天地間的某種特殊“元氣”,同樣能擁有開山裂石,踏空而行的非凡力量。
蘇辰行走在這片天地的都城之中,看著眼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心中竟泛起了一絲久違的波瀾。
這裡,像極了當年,他尚在微末之時,所經曆過的那個“掌中人間”。
同樣的王朝與江湖,同樣的俠客與紛爭。
他走進一家酒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烈的酒。周圍的喧囂,江湖客們高談闊論的聲音,都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
“聽說了嗎?‘霸刀’柳擎天,三日前於蒼茫山頂,一刀斬斷了王朝派去圍剿他的三千鐵甲衛!當真是威風八麵!”
“哼,那算什麼?‘一劍西來’的葉孤城,昨日孤身入皇城,於百萬人之中,取走了貪官李尚書的項上人頭,全身而退!這,才叫真正的俠之大者!”
“王朝氣數已儘,天下將亂,我輩江湖兒女,當提三尺青鋒,立不世之功!”
蘇辰靜靜地聽著,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能感覺到,這片天地間流淌的“元氣”,其本質,正是“蕪”那“凋零”本源,經過了無數倍的稀釋與轉化之後,所形成的一種另類的生命能量。
它雖然無法讓人長生,卻能激發人體內的潛能,讓生命在有限的時光裡,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華。
這整個世界的生靈,都是“蕪”的孩子。
他以自身凋零的本源,滋養出了這片繁華的武道文明。
“這蕪有些意思。”
“凋零的本源,卻在孕育生意,孕育了一個世界。”
蘇辰飲下杯中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沒有再停留,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喧囂的酒樓之中。
……
……
大江東去,浪淘儘。
在這方小世界最浩瀚的一條長河之畔,萬籟俱寂。岸邊的千丈垂柳,隨風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名身著樸素麻衣的老翁,正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手持一根翠綠的竹竿,靜靜地垂釣。
他的身形佝僂,氣息平和,仿佛與周圍的自然萬物,徹底融為了一體。
若是有凡人路過,隻會當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漁夫。
但蘇辰,卻能看到他那人形身軀之下,所隱藏的驚人本質。
那看似蒼老的皮膚,實則是億萬年歲月沉澱下來的古老樹皮,其上布滿了玄奧的道紋。
那稀疏的白發,則是汲取了無儘衰敗之氣後,所化的生命結晶。
他,就是“蕪”。
蘇辰的身影,悄然出現在老翁的身後。
老翁沒有回頭,仿佛早已知曉他的到來。他隻是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指了指身旁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個蒲團,以及一壺溫熱的酒。
“來了。”他的聲音,沙啞而又蒼老,如同風吹過枯林的聲響,“坐吧。”
蘇辰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他沒有猶豫,依言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老翁為他斟滿了一杯酒。
那酒液呈現出一種琥珀般的色澤,其中仿佛有無數生命的虛影在生滅沉浮,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混雜著生機與死寂的奇特香氣。
蘇辰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無毒無害!
這一杯酒反而對他的道體有著難以言說的益處。
辛辣的酒液入喉,卻化作了一股溫柔的暖流,其中蘊含著萬千生靈一生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為何請我喝酒?難道不知曉我是來殺你的嗎?”
放下酒杯後,蘇辰平靜地開口詢問。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布滿了褶皺,如同樹皮般的蒼老麵容之上。
老翁,也就是“蕪”,聞言,緩緩地轉過頭。
他那雙渾濁的眼眸,仿佛兩顆曆經了無數紀元衝刷的古老琥珀,其中沒有絲毫的敵意與恐懼,隻有一片看透了生死的寧靜與坦然。
“我孤獨了許久,許久……”
他悠悠地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無儘的滄桑。
“我乃‘凋零’之化身,是萬物之終末。”
“自我誕生之日起,一切繁華,見我則枯;一切生機,遇我則滅。”
“眾生畏我,大道棄我,我注定是永恒的孤獨者。”
“所以,在無儘的孤寂之中,我曾經對自己許下過一個諾言。”
“我要請第一個,能真正尋到我,能坐下來與我共飲一杯酒的人喝酒。無論他是誰,無論他為何而來。”
“僅此而已。”
“哪怕此人想要來殺我,也無礙……”
“我太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