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醉!
迎春殿裡,德妃孤寂地守著那似有似無的爐火,火苗在暖爐內左右搖擺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時不時還發出一聲聲劈劈啪啪的響聲,卻十分吝嗇地釋放著它的溫暖,隻是苟延殘喘地象征性地燃燒著。
德妃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身上緊緊地裹著一件孔雀綠的皮袍子,她貪婪地享受著從窗縫裡射進來的縷縷陽光,那暖灑在她略顯蒼白的臉龐上,竟顯出幾分不經意的悲涼。
她的手指不停地數著,卻怎麼也數不清自己已經被禁足了多少日子,她隻記得她剛剛被關起來的時候,那樹上還零零星星地掛著些許樹葉,而今卻早已是滿樹枯枝了,她苦笑著,這樣的日子竟還不如死了,可是她卻連死的權利都沒有,身為妃嬪,身為皇上的女人,就是一根頭發,也是屬於皇上的,更何況是她的命。
她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那麼的薄情,她隱隱地又似乎懂他的薄情,隻是她自己不願麵對現實罷了,從進宮的第一天起,她就該懂得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不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男人,更不是百姓家裡所謂的夫君,可是她卻天真地把他當作了真正意義上的丈夫,她想他天天都能待在自己的身邊,不因什麼富貴榮華,更不是為了自己家族的榮辱興衰,她隻是愛他,是一個女人對男人最真誠最純粹的愛,可是,在這宮廷裡,這愛似乎太過奢侈了。她拿他當夫,可是他卻未必拿她當妻,他的女人太多了,他的真心根本不夠付出的數量,慢慢地,他的賞賜就成為了他賜予給她們的最簡單的回報,每當她接過那耀眼的金銀珠寶她都會在心裡說皇上,臣妾不要這些,臣妾寧願用這所有所有來換你對臣妾的一眼,換你溫柔的目光。
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他的目光隻會一步不離地追隨著那個叫念香的女子,她對她的每一次口不擇言,對她的每一次無端刁難,其實都隻是一種沒有力量的打擊,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多麼地羨慕她,又是多麼地恨她,因為有她,她本就微薄的愛就更加少了,而今,更是全部都不見了,她的淚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流下,悄悄滴在嘴裡,她閉上眼。
“這幫奴才好大膽子,怎麼娘娘身邊都沒人伺候?”
德妃驚訝地睜開雙目,她不知道誰還會在此時來探望她這個不受寵的妃子,卻見宋皇後蹙著眉輕輕地說“德妃妹妹,你最近可好?”
“好,勞娘娘惦記了。”她守禮地拜著皇後,
宋皇後環顧著這空蕩蕩的迎春殿,宮人們早不知偷懶去了哪裡,那桌上擺的說不清是哪日的果蔬,黃黃的沒有一點新鮮色,雖點著爐火卻冷的像是冰窖一般。
她聽見德妃咳了幾聲,連忙去拿那茶壺,身邊的珍珠早已趕著上前,她卻一推珍珠親自拿起來,卻見裡麵裝的黑乎乎不知是什麼茶葉,竟像是草根一般,不由的心中一酸。
她今日來這迎春殿並非行善來的,可是見了德妃這個樣子,想這宮裡真真是人情淡薄,她不過隻是禁足而已,那底下的人就敢如此怠慢她,那冷宮裡的人兒還不知過得是個什麼日子呢,忍不住想起與自己同時進宮的姐妹們如今也是死的死,亡的亡,少數活著的也不過如此,不禁唇亡齒寒起來,麵上竟落下淚來,忙是拿著帕子輕輕拭淚。
德妃見她落淚也抽泣起來,咬著嘴唇說“妹妹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以為是牆倒眾人推,不想姐姐還為妹妹落淚,可見患難才見真情,姐姐若是能救妹妹出去,妹妹定不會忘了姐姐的大恩大德,他日定會回報姐姐今日的救助之恩。”說著,帶淚磕在地上。
那宋皇後今日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本就有意與她合謀聯手,隻是不知她心裡的意思,現在一看,竟有了幾分把握,但心中卻是稍稍一顫想到她似真拿本宮當了救命的人,隻是本宮此番不知是救她還是害她,故麵色上稍稍顯出幾分憂色。
德妃不明她意,隻當是她心裡猶豫,恐她再想,怕錯過這一遭自己再無翻身之日,便跪著抱住宋皇後的腿說“娘娘救救臣妾,臣妾到死也不會忘了娘娘的恩德。”
宋皇後一把拉起她,她的手冷的像是冰塊一般,連忙喝道“來人啊!來人啊!”
德妃卻是冷笑一聲說“哪裡還有什麼人啊,如今我這迎春殿裡又沒得封賞,撈不著油水,他們早就各自消遣去了,隻到用飯的點才會回來。”
宋皇後氣道“這幫人也太勢力了,妹妹如今還是在品級的妃嬪呢,他們就敢如此大膽?”
“哈哈,姐姐快彆說笑了,如今我這有品級的還不如那沒品級的,正是應了那句俗語,家花沒有野花香,人家就是沒有名沒有份,隻要皇上喜歡就是主子,就是貴人,哪像我這麼不招人待見。”說著,德妃竟又擦起淚來。
宋皇後忙是一歎,又對珍珠說“你去向後麵要些上好的炭來,這屋子也太冷了,再備些像樣的飯菜給娘娘。”
珍珠應聲去辦,宋皇後忙牽著德妃的手坐在榻上,她見德妃仍舊垂淚便也陪著她掉了一會子眼淚,才說“妹妹快彆光顧著哭了,你剛剛那話,隻在這和姐姐說說便好,可千萬不要在外麵說,不然又是給自己招禍。”
德妃杏眼圓睜,拿手帕子擦著滿臉的鼻涕眼淚的,半晌才說“難道妹妹說錯了,皇上還不就是寵著那個妖精?他為了她,連自己個的身子都不顧了,暫且不說皇上獨寵她一人,為她傷了龍體,就說上次因她而氣迷吐血,這本是大大的罪過,可是咱們這位糊塗爺可好,沒兩天又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可見她不是好人,根本就是個狐狸精。”
“她是不是好人也不由得妹妹來定奪,在這宮裡還不是什麼都聽皇上的,皇上說好便是好,皇上說不好便是不好,妹妹進宮有些年頭,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竟然還派起皇上的不是了?不是姐姐說你,你就是這個脾氣壞了你的事,不然憑妹妹的容貌,在這宮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怎會落到如此地步?”宋皇後在德妃手上輕輕一怕說道。
德妃仍舊說“不平則鳴,妹妹哪裡說錯了?從古至今,就沒見有過冊封大典還沒行就改口喚娘娘的,憑是哪個朝代也沒這個規矩,她無名無份卻養在深宮裡麵,霸占皇上的寵愛,這成何體統?皇上也不好好想想,若是朝中大臣知道了不笑話才怪呢,這成什麼了?簡直成了民間富貴人家養在私底下的外宅了??????”
宋皇後嚇得趕忙起身捂住德妃的嘴,好半天才鬆手說道“我的天啊,妹妹這都說的是什麼?本宮以為你在宮裡禁足的這些日子能好好改改脾氣秉性,實不想你還變本加厲了,這話也是你我臣子可以說的?彆說你隻是個妃子,就是當今太後也不敢如此藐視皇上啊。”
“姐姐不說我還忘了,那太後也是處處護著那小蹄子,要不是因為這個妹妹我還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呢!”說著,隻把嘴裡的牙咬的咯吱咯吱的響。
宋皇後輕輕一歎道“今日本宮來就是想告訴妹妹,如今她快要有名有份了,說是旨意早就擬好了,不過是前一陣子晉王生死未卜,皇上為太後著想,便將此事擱置了下來,如今晉王也有了消息,太後也滿心促成此事,過了年就要行大禮了。妹妹若還是這麼不知深淺,日後得罪了她,恐怕就不隻是禁足這麼簡單了,到時怕是本宮也救不了你。”
德妃聽後也嚇了一跳,忙搖著宋皇後的手問“姐姐說的可是真的?皇上真的要封她為妃?可是不是說王爺也稀罕她??????”
宋皇後瞪了她一眼說“此事哪由得彆人?皇上心裡定下的事幾時更改過?”
“壞了,壞了??????”德妃小聲嘀咕著,臉上現出驚恐,好久才繼續說“若是這樣,妹妹隻怕再難活命了,那妖精怎會容我?還求姐姐救我!”她嘴上說著,人又跪在宋皇後麵前。
宋皇後這一次卻不再攙扶她,隻目中含淚說“你我姐妹也不必話說七分藏三分了,難道妹妹覺得本宮有那個力量阻止此事嗎?若要推延那冊封大典,除非??????”
“除非什麼?”德妃急切地追問著,一雙美目在此刻閃爍著光亮,似乎看見了黎明前的曙光一般。
宋皇後心下一橫才說“除非一人出事,這宮裡才不能行那大禮。”
“何人出事?”德妃仍舊不明她口中所說。
宋皇後向坤寧殿的方向指了指,那德妃忙倒吸一口冷氣,她心裡突然明白,隻要太後出了事,這宮裡的一切喜事自然就不能如期舉行,可是如果在太後身上動手,若被人發現了,那就不是一條性命的事了,那犯的可是誅殺九族的滔天大罪。
宋皇後見她麵呈膽怯之色,忙一把抓住她手,將他從地上拉起至自己身邊說“妹妹莫要慌張,其實也不必趕儘殺絕??????”
“姐姐的意思是?”德妃有些不懂宋皇後的意圖。
“妹妹可知這甘草與甘遂?它們本就相似,若隻是不小心誤下了一點點呢?到時候死生皆由天定,隻要是推遲了典禮,本宮自有道理。”
“難道??????”
宋皇後拍著她的手,臉上慢慢露出駭人的詭秘說“若是她老人家不在了,那是她的命不濟;就算是最壞的結局,她洪福齊天,隻是身體有所損傷,那典禮也推遲了,到時候晉王一回來,你想想,那又是個什麼局麵?不知妹妹可願幫本宮?”
許久,才聽見德妃幽幽地吐出幾字“怕也是幫臣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