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徐寡婦乾笑兩聲,她以為江保宗會高興到手舞足蹈,畢竟平春是他看中的女婿,他那個傻子女兒有朝一日居然能配秀才老爺,他難道不該喜極而泣嗎。
江保宗這樣的態度讓徐寡婦有些不滿,總覺得自己心裡無比寶貝的兒子原來在江保宗的心裡,也不過如此。
明明這一次上門,她想要看到的是對方低三下四向她懇求卻求而不得的模樣。
“第二件事,讓我有些難以啟齒。”
江家的茶葉不錯,可徐寡婦這會兒舌苔發苦,沒有品茶的心情。
她支支吾吾地開口,似乎是在等江保宗接話,可惜這會兒江保宗一點也不配合。
可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不久前我去文昌廟給我家平春添點香油錢,沒想到半路被一個道士攔下,我看那道士穿的破爛,動了惻隱之心,花二十文錢在他那兒給平春算了命,那道士說了,平春是文曲星轉世,隻是區區院試,肯定是不在話下的,隻是有得必有失,平春的科舉運雖然順暢,可妻宮星卻有些黯淡,如果早娶,恐怕會克著他未來的妻子,輕則使她纏綿病榻,重則恐怕於性命也是有妨礙的。”
徐寡婦可不想咒自己的兒子,因此即便是在她信口胡謅的故事裡,她的兒子依舊是完美的,不過江嫵就沒什麼好下場了,這樣的編排詛咒在徐寡婦看來,成真了才好呢。
江保宗強壓住心裡的怒氣,他明白徐寡婦今天的來意了,就是不知道這是她的意思,還是她和林平春商量後的決定。
不過這兩者其實也沒什麼區彆,女兒嫁到彆人家中,和她相處最多的不一定是她的丈夫,也有可能是她的婆母,林徐氏這樣不滿阿嫵,甚至不滿到不惜用這樣惡毒的語言詛咒阿嫵,可以想象將來女兒真的嫁到林家,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因為徐寡婦的這番話,江保宗對林平春也增添了幾分不滿。
“我家平春晚幾年成親倒是不妨事,可我就是擔心耽擱了阿嫵,畢竟再熬幾年,阿嫵就是老姑娘了,到時候村裡得傳多少閒話啊。”
徐寡婦一直觀察著江保宗的表情,失去她家平春這樣的女婿,恐怕江保宗會痛不欲生吧。
“阿嫵?平春晚婚和我家阿嫵有什麼關係?”
江保宗可不願意被人看笑話,也不想自己的女兒憑空多一個棄婦的名號,他裝出一副驚詫的表情,疑惑地看著徐寡婦問道。
“阿嫵和我家平春是有婚約的啊。”
徐寡婦不想承認這樁婚約,可看到江保宗對曾經的婚約閉口不談,就讓她心裡不是滋味了,她的兒子那樣優秀,對方不是應該死纏著不放嗎?
“婚約?嗬嗬,可有交換的信物?可有蓋過官印的婚約契書?可有三媒六聘?可有交換過雙方的庚帖?隻是當年兩個孩子還在腹中時大人的玩笑話罷了,怎麼能當真呢?”
江保宗的笑聲有些冷,現在他倒是有些感激林家的拖延了。
“這些年我幫襯你們母子,是看在過世的林兄的份上,且平春這孩子有點念書天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和阿嫵又有什麼關係呢?”
江保宗放下茶盞“我倒是不知道我的行為讓嫂子誤會了,也好,現在平春也已經考中秀才,能夠頂門立戶了,以後林家,就靠平春自個兒撐起來了。”
江保宗也不怕前些年資助的銀兩打秋風,林平春比他娘精明多了,為了他的仕途,為了他的名聲,對方都會想辦法將這些年他贈與他們的銀錢慢慢還回來。
不過那點錢江保宗也不放在心上,隻是花點銀子就讓他看透一個人的真心,江保宗覺得十分值得。
“平春的喜事我也聽到了,改天林嫂子要是替平春辦酒席,我這個夫子一定會到場慶賀的,丁嬸,送林嫂子出去吧,我們寡婦鰥夫的,也不好獨處太久。”
江保宗甩袖送客,聽了他的這番話,徐寡婦氣的將臉憋成青紫色,明明把她最不想要的婚約給解決了,可心裡卻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情緒。
“嘭——”
丁婆子將徐寡婦推搡出門,然後重重將門關上,似乎是覺得不解氣,她端來院子裡沉澱著的那桶剛剛洗過魚的水,直接開門潑向外頭。
這會兒徐寡婦還呆站著,裙邊濺到了不少臟水。
“什麼晦氣東西,等會兒可得去摘點柚子葉來,好好掃掃院子。”
丁婆子指桑罵槐嘀咕兩句,又將門關上。
徐寡婦氣的發抖,她可是秀才公的親娘,江家一個低賤的仆婦也敢這樣欺侮她,這門親事不能要了,江家現在嘴硬是嗎?等她兒子將來考中舉人,考中進士,隻有江家後悔的時候。
徐寡婦大口大口喘氣,鐵青著臉,匆匆離開。
“爹爹的小阿嫵,是爹爹識人不清,險些害了你啊。”
趕走了徐寡婦,江保宗不由走進女兒的房間,看著酣睡的女兒,臉上滿是愧疚。
剛剛他的那番話看似撇清了江林兩家的關係,實際上在村裡人的眼中,江林兩家的婚約早就是有實無名了,現在林徐氏不願意履行婚約,之後想要再給女兒找一個合心意的,恐怕就無比艱難了。
江保宗可以想象到之後村裡人會怎麼嘲笑他的女兒。
除非,他能給女兒找一個比肩林平春,甚至比林平春更好的夫婿。
“兔兔啊。”
熟睡的小姑娘囈語了一聲,打斷了江保宗的思緒。
“嗤——”
江保宗沒忍住,輕輕捏了捏女兒因為酣睡帶著幾分潮紅的臉頰,明明已經是當娘的年紀了,卻還跟孩子似的,這讓他怎麼放心將她托付給彆人呢。
隻是兔兔江保宗的心裡浮現出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