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海南一位蛙人從海裡探得一個寶貝,一顆有龍眼大小,幾乎沒有瑕疵的金珠,誠意伯長子正好在海南赴任,恰逢不久後就是寶貝女兒金如意的及笄禮,正愁找不到一件合適禮物送給女兒的誠意伯長子直接派下人花了十兩銀子從那蛙人手裡買來那顆金珠,那個蛙人家裡還有患病的雙親,正等著高價賣掉金珠後為長輩治病,怎麼情願以十兩的價格賤賣那顆寶貝珠子呢。
於是,蛙人被活活打死,求告無門的蛙人父母也在病痛中鬱鬱而終。
而這些,都隻是誠意伯府這些年造的罪孽中的冰山一角罷了。
他彈劾嚴忠英,看似正義忠烈,實際上他哪裡是站在正義的立場上呢,和嚴忠英相比較,他也沒有乾淨到哪裡。
所謂的忠義,實際上隻是政治角逐中立場的不合罷了。
喻儼看著那個朝他衝來的男人,眼神微眯,就在鋒利的劍尖即將刺入他身體的瞬間,四麵八方而來的長箭已經刺穿了誠意伯,好端端的一個人,直接被射成一個篩子。
誠意伯感受著全身上下千瘡百孔的刺痛,目眥儘裂,握著長劍的手不斷顫抖,想要上前一步,都猶如身頂千金,負重難行。
“啪嗒——”一身,隨著長劍掉落在地上,誠意伯的身體也隨之轟然倒下。
“啊——”
不遠處,站在花房內的女眷們看到這樣的畫麵忍不住放聲尖叫,仿佛下一秒那些弓箭就會射向他們一般,場麵一下子控製不住了,原本緊緊摟著女兒的範氏被人擠開,阿蕪也終於再次看見那道給予她奇怪熟悉感覺的背影。
喻儼上前一步,弓著腰,合上了誠意伯的眼睛,對於眼前血腥的場景恍若無物。
哪有那麼巧合的事,誠意伯順利地掙紮開轄製他的兩個護衛,又那麼順利地從護衛手裡奪過那柄長劍,甚至於在講了那麼一大通廢話後,還沒有人及時上前製止。
所謂的巧合其實都是有心人的算計罷了。
喻儼隻是在等一個最恰當的時機,要走誠意伯的性命罷了。
“小督公。”
身邊的人遞過來一個乾淨的帕子,眼神看向另一邊關押著誠意伯府眾人的方向“那一邊……”
“帶下去。”
喻儼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跡,“還有,讓禁衛司的人護送各府夫人小姐回去,態度無比恭敬,表達我們內侍監捉拿逆賊的同時驚擾各位貴人的歉意。”
站在喻儼身後的那個人不住抖了抖眉毛,看小督公的表情,可看不出歉意的模樣,要是真的心存歉意,就不該把人攔下,還拘在不遠處的花房了,可憐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們,看到剛剛那一幕,恐怕得做好幾天的噩夢吧。
但不論心裡怎麼腹誹,主子的吩咐還是要照做的。
那人很快就退下,帶走了一批禁衛司的人,走向花房。
剛剛誠意伯慘死的畫麵至今還殘留在眾人的腦海中,之前怒氣最盛的夫人小姐們,麵對著笑眯眯帶著禁衛過來的那個公公都沒辦法露出怒容,忍氣吞聲按照對方的安排,在核對完名單後,一個個離開。
直到上了自家的馬車,躲在狹小密閉的環境中,才釋放自己。
該死的閹狗,遲早要讓那些人好看,這恐怕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了。
“要變天了。”
範氏緊緊拉著兩個女兒的手,在從前院經過的時候,遠遠看了眼那個依舊佇立在院子中央的少年,不由感歎了一句。
她沒有怒罵,沒有抱怨,政治嗅覺敏銳的範氏已經從內侍監不同以往的處事作風中看出了端倪。
範氏急於回家安撫兩個女兒,也急於回家和丈夫商討這件事,未來的日子恐怕是風雨飄搖,昌平侯府無意卷入這些是非,可有時候身處這個位置,往往身不由己。
就在踏過前院的門的時候,阿蕪忍不住扭過頭又看了一眼,這一眼,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兩人的視線甚至在空氣中相撞。
隻是這一眼太過短暫,下一秒,阿蕪就被範氏拉著穿過了前院,剛剛出現在腦海裡的畫麵一閃而過,快的就像是錯覺一樣。
“那位就是昌平侯夫人了,她身邊的兩位分彆是昌平侯嫡出的六姑娘和七姑娘,穿粉色衣裳的應該就是前不久剛找回來的七小姐,閨名一個單字蕪,應該是從了昌平侯這一輩姑娘的偏旁取的。”
跟在喻儼身後的那位小太監注意到小督公看著昌平侯府那群人,挑選最重要的三位人物,為喻儼介紹,至於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壓根就不被人放在眼裡。
蕪?
“這位昌平侯七小姐流落在外十一年,也不知道昌平侯執意要將這個流落在外那麼多年的女兒認回來的用意到底在哪裡?”
小太監一聲輕笑,感覺到身邊的人的氣壓瞬間降低,給人強烈的壓迫感,小太監馬上禁聲,也不敢再笑了。
“你要找的人,兩個多月前就被人帶走了,來人身份不知。”
“喻複才和喻娘子被人掘棺鞭屍,骸骨至今沒有找到。”
“據說喻娘子身前得罪了人,從一個富庶人家偷來一個女嬰,之所以會被人鞭屍,就是因為那戶人家找過來了。”
“姑娘去向已有眉目,再等些時日就能探查清楚。”
……
喻儼將手裡那些秘密信件扔到火盆裡,然後捂住眼睛。
八年前,他捂著小蕪的眼睛,生怕讓她瞧見那個女人自儘的慘烈景象。
八年後,他讓小蕪直麵一場血淋淋的虐殺。
彼時,她是妹妹,他是哥哥,此刻,她是尊貴的侯府千金,他是低賤的隻能躲在陰暗角落的臭蟲。
明明想要保護她的,可或許已經成了妹妹心中卑劣恐怖的存在。
“嗬、嗬嗬。”
喻儼忍不住笑了,比哭更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