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精準地穿過銅環。
眾人喝彩。
老板忙不迭取了燈,畢恭畢敬地遞了過來。
崔景鈺一看,是一盞精巧的白鹿燈。
段寧江笑道“聽說白鹿是草原鹿神,見白鹿者得祥瑞。”
崔景鈺皺著好看的眉,又朝丹菲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義雲,可否托你一件事……”
鬨市的燈火遠去,喧囂被夜風吹散,夜空薄雲卷舒,明月的清輝撒在街邊屋頂的積雪上。整條街道在雪光月色的映照下,明亮如白晝。
“倒是可惜了那最後一盞燈。”劉玉錦道,“若沒有那個人添亂,你定能射中的。”
“算了,明年今日,再去把那燈射下來。”丹菲不以為意。
“他還稱你小郎呢。他不知道你是女兒?”
“我一直這身打扮,這幾日有些風寒,嗓子也啞著。他要知道我是女人,怕要被嚇壞。”
“為什麼?”
丹菲嗤笑,“京城裡的娘子多嫵媚溫柔,我打包票,他活了二十來歲,還第一次見到我這麼潑悍的女人呢。”
劉玉錦道“不過這崔郎確實長得真好看。”
“你看中那紈絝子了?”
“才不呢!”劉玉錦忙道,“他欺負你,就不是好人。我同他不共戴天!”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地說笑著,朝劉家側門走去。
“咦,那不是……”
丹菲扭頭,就見劉家的側門口的台階下,段義雲身形如鬆,提著一盞明燈,正朝她微微笑。
丹菲下意識回了一個笑,隨意想起自己正穿著男裝,又有些尷尬。
劉玉錦笑嘻嘻地推了推丹菲,帶著婢女溜進了門裡。
丹菲手足無措地站著。段義雲踩著雪走到她麵前,低聲道“我先替我那表弟向你賠禮道歉。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
丹菲莞爾,“剛才不過是比試罷了。”
“昨日他手下侍衛還打傷了劉家奴仆。這些是賠禮。”段義雲遞過來一個大盒子,並一包錢,“盒子裡是藥。這些錢,給那些奴仆買酒喝吧。”
丹菲撇嘴,“他若真心道歉,就該親自來。”
段義雲賠笑,“我這表弟生長在鐘鳴鼎食之家,又備受長輩寵愛,難免有些心高氣傲,其實心眼並不壞。他主動求我替他來送禮,已是十分難得。他這人頗好麵子,估計當時拉不下架子,才硬撐著不肯道歉。阿菲你度量大,不必和他計較。”
丹菲還能說什麼,隻得笑道“我也不必和不相乾的人置氣。”
段義雲鬆了口氣,“其實他心腸極好的,就是年輕氣盛,有些目中無人。隻是若能入他的眼,他倒會是個極義氣、極熱情的好友。”
丹菲啼笑皆非,“我一個卑微的女子,這輩子是不敢妄想這等好事了。”
段義雲笑著,將手裡的白鹿燈遞給丹菲。
“方才見你想射這盞燈來著。我表弟掃了你的興,我替他賠罪。”
丹菲接過了燈,臉頰在燈火的映照下泛著紅暈。
他竟然為自己射了燈?
沙鳴風俗,火把節或者上元節的燈會上,隻有家人和愛人才會為對方射燈。
他當自己是親人,還是……
段義雲溫柔地凝視著她俊秀的笑顏,“我覺得這白鹿燈特彆襯你呢。白鹿是祥瑞之獸,保佑你今後平平安安,幸福如意。”
白鹿燈上用朱砂點著一雙眼睛,用藍彩繪出花紋,極精美可愛。丹菲愛不釋手,嫣然一笑,眼眸被燈火映得明亮如秋水般。
她慎重地點了點頭,“多謝雲郎。我……很喜歡。”
焰火衝聲夜空,綻開五光十色的花火。夜空霎時變得絢麗多彩。
遠處,燈火璀璨、人潮洶湧的街頭,百姓們歡笑著,拍手歡呼,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片歡騰之中。
清靜的巷子裡,段義雲抬頭仰望的側臉俊朗分明。
丹菲默默望著他,又低頭轉動著白鹿燈,麵容恬靜而美好。
丹菲提著燈,慢悠悠地跨進院門。
陳夫人推開了房門,“回來了?冷不?先進屋喝一碗薑茶吧。”
丹菲進屋,放下了燈,坐在炕上。
陳夫人接過小婢女手裡的帕子,給丹菲擦了擦臉,溫和笑道“方才,段家大郎來找你說話了?”
“阿錦告訴您了?”丹菲愣了一下,“他知道了他表弟傷了我們家奴仆的事,送了些藥和錢過來,賠禮道歉。我們也沒說彆的了……”
陳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娘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反而覺得你如此明理,很是欣慰呢。我們如今這身份,確實不敢奢想段家那樣的門第。若是你阿耶還在,若是咱們家沒有……”
“阿娘。”丹菲強笑道,“事已至此,還說什麼假若?段郎是將軍的嫡長子,我……我如今不過是個普通的民女。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從沒妄想過什麼。娘也不要老提當年了。與其總緬懷著過去,不如去多想想將來。不是麼?”
陳夫人長歎了一聲,摸了摸女兒嬌嫩的臉,“這兩年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咱們家出了那樣的事,憑著家世和你的聰慧容貌,什麼樣的好郎君嫁不成?”
“女兒不想去想那些。”丹菲依偎著母親,“女兒知足安樂,覺得如今能和您相依為命,就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