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道“無緣無故的,怎麼會退親?孔家這支雖不是衍聖公嫡係,卻也是極近的旁枝,豈是尋常人家,可任由男方這般欺辱的?崔景鈺作為男方,若非女方品德有失,也不會輕易退親。”
“沒準孔家想退親呢。”紅珍道,“如今外麵對崔四郎的評價褒貶不一,都說他同安樂公主……”
淑娘急忙扯了她一下,“彆議皇家事。”
紅珍閉了嘴。
丹菲忙了兩日,做了一雙鞋墊,托萍娘送出去。
萍娘接過鞋墊仔細一看,讚道“果真好紮實的針法。阿段手勁兒大,又穩,線納得又密又緊。可惜了。”
鞋墊到了崔景鈺手裡,第一時間就是要被拆掉,納得再漂亮也是白瞎。
丹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若能完成使命,拆損了也不值得可惜。”
就和她一樣,若能完成崔李二人的托付,她能不能熬到最後,他們其實也並不關心。
日次丹菲難得輪休,終於可以輕鬆半日。
她坐在一株桃樹下做針線。發給宮婢的鞋子太單薄,像她們這種做雜活的宮婢,鞋子很快就會磨破,還真得自己動手做鞋才行。
鞋底子已經做好,她尋思著在鞋麵上繡點花。無奈她不擅長精細的繡活,想了許久,最後決定繡個最簡單的竹君子。
春日陽光溫暖,桃花盛放,嬌豔明媚。風吹花落,鳥鳴枝頭。
丹菲放下手裡的活兒,仰頭望去。陽光有些刺目,她抬起手,擋在眼前。她入宮月餘,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麼清靜悠閒。
“段氏。”黃女史走來,“你可閒著無事?史官裡正在曬書,少人手,你隨我去。”
黃女史又在一群輪休的宮婢裡挑了幾個識字的,領著出了光順門,從內朝到了中朝。眾人沿著宮牆一路向東又走了兩刻,終於到了史館。
一群內侍正在幾個官員們的指揮下搬書曬書,卷軸擺滿了大半個庭院。
“你們幾個,去把曬好的書卷起來,收拾歸類。段氏,”黃女史招手,“你去樓上把空出來的書架擦乾淨。”
丹菲提著一個黃銅小桶,抓著巾子,沿著逼仄的樓梯上到史館二樓。
二樓大半書架都空了,可以一眼望到角落。敞開的窗外,一樹桃花絢爛如彩雲,繁華妖嬈。窗下立著一個筆直挺拔的身影。
聽到丹菲的腳步聲,崔景鈺轉過身來,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旁。
丹菲下意識往身後望。
“黃女史是自己人。”崔景鈺聲音清冷,猶如冰棱輕擊,“她會替我們遮掩片刻。我時間有限,咱們長話短說。你說你上次被汙蔑偷竊,是有人指使衛氏做的?”
丹菲輕輕放下了水桶,點了點頭,“我了解衛佳音,她心腸不好,但是卻十分膽小。她不敢主動招惹我。”
崔景鈺的眉頭皺著,唇習慣性地抿成一條冷硬的弧度,“你有什麼價值能讓人偷偷謀害你?”
丹菲嘴角抽了抽,忍著把抹布甩在他臉上的衝動,低聲道“我覺得是因為那封信。韋家有人極看中那封信,不想讓多餘的人知道它的存在。他們相信你,或者是忌憚你,卻不在乎我。掖庭環境險惡,我要是不幸病死了,你也無話可說。”
崔景鈺側頭望著桃花樹,“你覺得那人想殺你?”
“不,他隻是在試探。”丹菲道,“試探你知道此事後,對我的態度——你立刻打點了人,免了我的責罰。這證明了你一直有關注我,也在意我。若我們倆關係不好,那我必定不會像你一樣對韋氏忠心。而我又是知道信的人。那我對於韋家那人,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這麼說,”崔景鈺哼了一聲,“我現在是你的救命符了。”
丹菲把手一攤,“我也沒得其他選擇。隻求郎君早日將信破解,讓這個把柄真正派上用場,好好反擊回去。”
崔景鈺漠然地盯著她,“韋家這個人一直盯著你。你今後行事要多主意。黃女史雖為我所用,卻不如萍娘可信,你平日裡無需同她有什麼來往。”
丹菲道,“容我多嘴提點你一句,要解密,起碼得知道信出自誰的手。那筆跡顯然出自女子之手。我建議你查一查宜國公主。”
“你當我連這點都想不到?”崔景鈺鄙夷地勾了勾唇角,“早就查過,不是她的字跡。”
“也許是有人代筆。”
崔景鈺不耐煩道“信的事我會處理,你隻管想想怎麼進含涼殿吧。”
丹菲她也不是頭一次領教這男人的孤傲自負了,沒必要和他爭辯。她抓起抹布,一邊擰水,一邊道“郎君放心。我定讓您和那位都覺得物超所值!乾活去了,郎君自便。”
崔景鈺轉過臉,望著絢爛如雲的桃花,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帶上了幾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