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華族!
韋皇後大病初愈,眾人稍坐片刻便告辭離去。
丹菲隨著柴尚宮送客。李碧苒走了幾步,轉頭看著她,溫和笑道“許久沒見阿段了,你可瘦了不少。掖庭裡的日子很辛苦吧。”
丹菲急忙躬身道,“有勞公主記掛,奴惶恐。”
李碧苒道“之前聽說宮中鬨天花,就想到了你。如今見你安然無恙,崔四郎定能放心了。你運氣倒好,得了皇後青睞。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呢。”
“奴不過一個伺候人的,怎敢指望這些。”丹菲道,“奴隻想儘心儘力將差使辦好,方對得起皇後對奴的信任。”
李碧苒微微笑,轉身離去。丹菲躬身相送。
宋紫兒扶著李碧苒的胳膊,低聲道“公主,這段氏到底走得什麼運,竟然能從絕境中走出來,還升成了皇後近侍了!您想方設法尋人欺辱她,就是想等她絕望不堪的時候出來救下,將她徹底收服籠絡。可如今看來,這條路走不通了呀。”
李碧苒也恨道,“若不是天花這事實在是天災,我都沒法相信段氏就是有這麼好的運氣。就算是崔景鈺親自出手,也沒法這麼快就將她弄到含涼殿呢。她若不是個運道極好的人,就是個極聰慧大膽之輩了。”
李碧苒心中起疑,可旋即想到天花這疫情的慘狀,又搖了搖頭。段氏若是個神仙,能算到京城裡會爆發天花,那她又怎麼會淪落到入宮為奴的地步?
“那公主打算怎麼辦?”
“且先觀看她一段時日吧。她若真知道信的事,如今找皇後告狀可不容易?我倒有些相信她是不知情的。”說到這裡,李碧苒煩躁道“這事全是我一人在張羅,大王和世子竟是要把責任都推給我的樣子。信是我寫的,若真捅出來,他們沒準打算翻臉不認,將我當棄子!天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又過了數日,長安城一片太平,疫病過去。帝後終於離開了九成宮,回到了大明宮。
丹菲入宮已有三個月,一直被困在掖庭局。這次隨韋皇後回宮,才真正看清了大明宮的壯麗景色。
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展現在丹菲眼前的,是一個她無數次構想也無法描述的絢麗繁華的世界,是一個帝國的中心。
繁花碧樹之後,是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宮闕,巍峨的殿堂巋然屹立,俯視著天下蒼生。後宮的宮殿和精美的亭台樓閣如寶石一般鑲嵌在花團錦簇之中。
太液池上煙波浩渺,蓬萊島上的太液亭映著漸漸西斜的霞光。天鵝野鴨在水中蓮間嬉戲,岸邊青柳流翠,鳥語花香。遠望去,就如人間仙境一般。
舉天下之力奉養之處,果真凝聚著世上最富貴美好的一切。
春日天光明媚,鴿子在涼爽的晨風裡展翅飛翔,丹菲的目光追隨著它們,投遞向東方那座精美巍峨的宮殿。
恍惚中,她有點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境。
又行了兩刻,經了太液池,以及數座宮殿。一座華美恢宏的宮殿依水而建,琉璃瓦碧綠如玉,折射著粼粼日光。
含涼殿,韋皇後的寢殿,也是丹菲將來要展開抱負的地方。
韋皇後一句話,金口玉言,就此改變了丹菲的機遇。在旁人眼裡,她簡直走了狗屎大運,莫名其妙地就脫離了掖庭底層,做了皇後的隨侍宮婢。
不過正如賀蘭奴兒所說,含涼殿中階級森嚴,層層都有女官死守著自己的位子。丹菲是新寵,遷升的速度又太快,早就惹得那些女官不滿,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
再加上丹菲雖得皇後許可入殿侍候,但是並沒有品級,隻是宮婢,連女史都不是。殿中女官多,彆的宮婢資曆又比她高,隻要是個人都能使喚她。
於是回到大明宮後一連半個月,丹菲都被命令在殿中掌燈,根本沒法近韋皇後身邊。
這份活兒雖然無聊,倒也輕鬆。丹菲也不想太過特立獨行,暫時老實低調地做人。
她如今換上了中宮宮婢才能穿的天青色羅裙,頭上也能多插一兩支包金花簪,手腕上能套個玉鐲。這裡最低級的宮婢六人住一間,屋子寬敞明亮,床榻獨立,被褥乾淨整齊,還有衣箱妝台等家什。宮婢自有浴房和更衣所,一日三餐有飯菜有蔬果,每人每日還有果露和乳酪等飲品。
皇後回宮後,含涼殿便熱鬨了起來,每日都有宮妃和命婦過來請安磕頭。韋溫、武三思和宗楚客等人亦時常來訪。韋皇後就在內苑殿中接待他們,其實於禮不合,但是聖上從不過問。
丹菲便這樣見了武三思幾次。
武三思此時年近六旬,保養得卻極好,是位長髯白麵的美男子,體態端莊,舉止從容有度,談吐優雅。若是不知道他的劣跡,定會當他是一名端方君子。
宗楚客和紀處訥兩人亦是韋後麾下的大將。兩人看著同尋常中年文官沒大區彆,宗楚客個子略高,頗有些文士風度,談吐很是文雅。丹菲時常見他作詩哄韋皇後開心,那些阿諛奉承之話,可謂信手拈來,還真讓丹菲佩服。
太子夫婦每日都會過來請安。韋皇後明顯不待見他們,每次不是冷臉敷衍,便是尋個錯處將他們數落一番。太子妃更能沉得住氣,太子卻是每回都忍不住,鐵青著臉而去,對韋皇後的厭惡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