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一邊爬一麵在心裡大罵。兩人辛辛苦苦朝西爬了好一會兒,結果西麵卻有一對偷情的小鴛鴦在草叢裡卿卿我我。
崔景鈺隻好掉頭,比劃著讓丹菲往回走。
丹菲狠狠瞪他一眼。兩人往回走了幾步。那邊兩個宮人居然朝他們藏身的地方走了過來。
丹菲急忙轉身,要往草叢深處躲。崔景鈺忽而伸手把她抓了回來。
“你……”丹菲冒火。
“噓——”崔景鈺輕聲安撫。
他們兩張麵孔挨得極近,崔景鈺那一動,輕輕碰觸到了丹菲的唇。
丹菲的臉轟地一聲燒了起來,渾身都僵住了。
崔景鈺的頭微微朝後。他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朝上方指了指。
不遠處有一棵枝乾虯結的老樹,一人多高處有個五爪狀的樹杈。此時恰好一陣濃霧湧過來,四周景色模糊。
兩人當機立斷去爬樹。
丹菲穿著裙子,很是有些不方便。崔景鈺率先上了樹,伸手去拉丹菲。丹菲大半個身子都上去了,鞋子踩著樹皮上的青苔一滑,又哧溜落了下去。
濃霧過去,兩個宮人身影綽綽,眼看就要走過來了。
丹菲急得一頭汗,偏偏兩腳無處著力,像個吊死鬼一樣晃來晃去。那兩個宮人要抬頭看見,怕是要嚇個半死。
就這時,崔景鈺悶喝了一聲,握住她的手腕,將她一口氣拉了上去。
丹菲的一隻鞋子掉下,落在草叢裡。宮人警覺地抬頭望。霧色中,什麼都看不真切。
樹杈裡很大,又堆積了許多樹葉乾草。崔景鈺到在樹杈之中,丹菲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感受到身下傳來的熱度,愈發一動不敢動。她的鼻尖輕觸著崔景鈺的唇,一個冰涼,一個溫熱。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略微淩亂的呼吸。
丹菲的視線落在崔景鈺弧度優美的唇上。他的唇上和下巴都泛著一層淡淡的青,瓷白的皮膚在她的注視下漸漸透出紅,又或隻是霞光的關係。
崔景鈺早起打拳,穿著簡便的勁裝,方才一番拉扯中,領口鬆開,露出乾淨而線條分明的脖頸和鎖骨。男子特有的混著熏香的氣息隨著呼吸湧入鼻端。
這一刻,丹菲胸口一陣蕩漾,從背脊處泛起一股酥麻之意,繼而蔓延到全身。
宮人在河邊打了水,結伴而去。那兩個偷情的人也悄悄溜走了。四周恢複了寧靜。
丹菲的目光一點點上移,望進一雙溫潤如秋水般的雙眸裡。她看過崔景鈺各種冰冷的、嘲諷的、傲慢的表情,卻還是第一次從崔景鈺的眼中看到這麼溫暖柔軟的目光,簡直就想是個幻覺。
而在這目光中,丹菲有感覺到了昨日轉圈時的那中天暈地旋。
她不自在地撐起身。掌下的樹枝卻是突然哢喳折斷,她身子又往下一沉。
兩具胸膛毫無間隙地撞擊在一起。嘴唇擦著男人的唇而過。
丹菲被五雷轟頂。慌張失措地爬起來。血液都往臉上湧。她一時間像是個砸了貴重之物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
這不算是親吻吧?
這隻是個意外。
他會誤解麼?他不會以為自己在勾引他吧?
丹菲一團混亂,差點尖叫。
崔景鈺卻是極其平靜地看著她,仿佛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冰涼而鎮定的目光,以及沉默的態度,就想樹葉上的露水滴在丹菲臉上。
丹菲鎮定了下來。
“我……”
“陪我看個日出吧。”崔景鈺挪了挪身子,同丹菲並肩坐著。
丹菲腦子裡關於逃走的念頭霎時煙消雲散。她冷靜了,與崔景鈺並肩一起坐在樹杈上,眺望清晨的原野。
起床的宮人越來越多。營地處升起炊煙,飄來食物的香氣。
朦朧的晨光中,河水泛著粼粼波光,如同撒滿碎鑽。
草林之間的那片輕霧隨風飄到了河麵上空,對岸的景色朦朦朧朧。天空漸亮,晨光柔和地將露水染成了了橙紫色。他們像置身在一個將醒未醒的夢境之中。
四野本一片寂靜,早起的鳥卻拉開了歌喉。先是兩三隻在枝頭鳴叫,隨即有越來越多的鳥兒加入了進來。婉轉清越的歌聲此起彼伏,彙成了一首輕快明媚的樂曲。
東邊的天空朝霞似火,就像整座山都在燃燒。
兩人的麵孔都在彼此視線中逐漸清晰,臉龐上柔軟的絨毛染著橙色的霞光。霧氣飄過河,浸入這邊的林地,將灌木,蘆葦籠罩。
一輪旭日從群山的背後躍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山川大地,也照亮了依偎在一起的兩個年輕人。
霧氣散去,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遮擋。最靜謐、最私密的時刻,已經過去。
“我該回去了。”丹菲啞聲開口。
“嗯。”崔景鈺應了一聲。
兩人從樹上溜了下來。
崔景鈺弓著腰在草叢裡找了一陣,把丹菲掉的鞋子找了回來。丹菲匆匆把鞋穿上。
“我……”丹菲欲言又止,“我會努力的。”
說完,她又想咬舌頭。這說得是什麼廢話?
“我知道你會儘力而為。”崔景鈺凝視著她,語氣低沉而平和,“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保護好你自己。我需要你效勞,卻不想踏著你的血前進。”
丹菲鼻子忽而一酸,點了點頭。她望了崔景鈺一眼,提著裙子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