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驅!
就像是一場精密又完美的牌局。
在經過精確的計算,資本的博弈,心裡的暗戰,慘烈的犧牲,還有孤擲一注的決心之後,這一場牽動了無數人命運的牌局終於進入尾聲。
代表著國王女皇和侍從的kqj已經死去,戰場上隻剩下鬼牌和鬼牌互相殺戮。
最後勝負終於明了,贏家露出帶血的慘烈獰笑。
然後,忽然有規則之外的東西進入這裡了。在牌局中衝突,廝殺,所過之處,一切規則和勝利都被毀滅,不講道理,不問緣由,也不可思議。
就像是有人不耐煩螞蟻們的戰爭,於是澆上了一壺熱水;一本書展開良好時,天上落下了流星;三路推塔彙聚在高地,就差一點點就推倒敵人基地的時候,網斷了。
不論是誰,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將觸手可及的一切東西都砸碎,然後抓著始作俑者,對著他的耳朵大吼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
屈青陽怒吼。
那一雙布滿血色的眼瞳凝視著月光,他露出森白的牙齒,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用利齒反複咀嚼撕裂著一個名字
康斯坦丁
所有人都知道康斯坦丁是一個禍胎一個永遠隻會帶來不幸和災厄的男人,和他合作隻會被利用到變成一團灰燼和渣滓。
但當這個該死的家夥敲響自己的門時,絕少有人能夠拒絕他提出的條件。
每個人都知道不能和魔鬼同行,他的一切都是偽裝。他所有的條件都是為了讓人踏入深淵。深陷泥潭中不可自拔。
魔鬼的誘惑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比如抑止力的諸多控製代碼,比如有關部門的完整安保方案比如心中所欲求的一切。
但沒人知道他還隱藏了什麼。
被鼓動的人衝在最前麵,一時風光,成為了爛頭卒,然後不知何時在他所的道路上一腳踏空,落入了萬丈深淵。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躲得過,所有人都躲不過。
他媽的
屈青陽憤怒地砸著麵前的顯示器他媽的去他媽的康斯坦丁,去他媽的世界樹還他媽的沒結束呢
他憤怒地看著那一雙青色的眼瞳。那一雙青色的眼瞳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扭過頭來,看著他。
還沒有結束,沒有
他趴在顯示器的前麵,看著那一雙漠然的眸子我付出了這麼多,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就算是你也一樣
那一瞬間,前所未有的亮光燃燒起來了。
從他的軀殼中。
如同骨肉被點燃了,迅速的扭曲在劇烈的痛苦中蒸發,引燃了白色的光焰。
那是靈魂之火。
無數的光芒如火星一般從他的身體中蔓延擴散而出,落在這個龐大的城市裡。那些徘徊在廢墟中的魂靈也隨之被點燃了,那些無法消散的怨念。那些未晉的壯誌,那些刻骨銘心的愛都在瘋狂靈魂的燃燒之下化作了燃料。
一點兩點,三點化作了可怕的浪潮。
那是複仇者所點燃的燎原之火,哪怕月光的冰流也無法熄滅,因為它隻存在於意念之中。
在那白色火焰中,屈青陽的身體瞬間化作一具枯瘦的軀殼,像是暴曬了千年的乾屍。可他的力量卻在節節攀升,從第四階段向上瘋狂的飆升,以被他所殺死的千萬人為燃料,攀升至最高峰。
無聲的爆炸裡,一道白色的靈魂之火所組成的龍卷從天而起。
在無數怨靈嘶啞的悲鳴中,它們發狂的燃燒著,燒灼著一切還擁有心智的生物。
弱小的動物在第一瞬間被篡奪了靈魂,身不由己的投入這一場燃燒之中,它們的身體也被轉化成了燃料,成為了後備的能源。
犧牲了一切的屈青陽此刻已經壯大到無以言喻的程度。
就像是上陽城中那個彙聚了無數人的思維所誕生的一夜夢境,但又比它強大了無數倍,這是在點燃千萬人之後所形成的力量。
數百萬的枉死者,全身全心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幾乎可以篡改世界。
他以千萬人的屍骸鋪路,登上了高峰,凝結成實質的思維波動像是浪潮一般向著四麵八方漫卷。所過之處,就連被世界樹所修改的法則也位置動蕩。
靈魂之火如同劇毒一般侵蝕著整個城市,將它拉進動蕩變化的深淵中。
裡世界。
天地驟然化作了窮凶極惡的領域,大地層層崩裂,吐出熔岩和烈火。天空中陰雲彙聚,無數可怕生物的龐大陰影遊蕩在其中,電閃雷鳴。
縱使月光高懸,也無法照破這人心所鑄就的黑暗。
天地之間彌漫著無窮儘的惡意,鎖定了最中央的那個年輕人。
而就在最高處,白色的火焰龍卷中,無數骸骨鑄就了一張猙獰的王座,已經被無數負麵情緒侵蝕成惡鬼的屈青陽端坐其上,俯瞰著整個世界。
康斯坦丁的計劃,完美無缺。
他嘶啞的呢喃他將世界樹送到了一個最適合它重生的地方,他將一切事態都掌握在手中甚至他沒必要來到中海。但他忘記了,哪怕世界樹可以改變規則,卻改變不了人心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
這個城市,是應該毀滅的。
他俯瞰著這個燃燒的世界,輕聲說在今天。
屈青陽低頭看著自己的軀殼,在那一層琉璃一般的身體中,是無數被封鎖在其中的怨靈。它們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瓶子中,艱難的掙紮,痛苦的哭喊。
可一切憤怒痛苦絕望都化作了白色火焰的燃料。
怨毒的火焰在燃燒這個世界。將它改變成宿主心中的景象。
一片末日的焦土。
我犧牲了這麼多才來到這裡。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我。哪怕是康斯坦丁也一樣。
他怒吼,向著下方仰望的周離伸出手一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傀儡,不配擋在我的前方。
那一瞬間,天空中的陰雲炸裂了。
在電光的閃爍中,無數遊移在其中的龐大怪物都痛苦的抽搐起來,血色的液體如同河流一般從天上沃灌而下,化作了豪雨。
無數的鮮血融入了月光中,將它染成血紅。
空氣中充滿了濃鬱的腥臭和的味道。像是無數人死去之後,腐爛了。
在世界樹和怨靈的相互滲透之下,這個城市仿佛已經墮入了異域之中,頃刻間化作了血和肉所交纏的恐怖地獄。
地麵上,噴湧出熔岩的裂痕化作了一張張痛苦哀嚎的大口,大口噴湧出血泉,在血泉的侵蝕裡,死者的骸骨從廢墟中緩緩的爬出,畸形的白骨和扭曲的血肉幾聲在他們的身體上,將他們變成無儘的妖魔。
那些妖魔發狂的咆哮。在一個瘋狂意誌的役使之下,向著周離飛奔而出。
有的如犬一般四肢奔跑。可頭顱卻變成了三張猙獰的大口。有的像蛇,可是渾身都長滿了骨骼的鱗片那些本來應該出現在噩夢中的生物此刻出現在了這裡。
成千上萬越十萬數百萬
這個城市裡所有死去的人都站在了周離的對立麵上了,它們將周離層層包圍,瘋狂地撕咬向他。
可周離卻不覺得恐懼,他的情緒甚至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像是已經非人了一樣。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如微塵。
姐姐我終於體會到你的感覺了。
他的思緒飄遠了,回憶起了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女人,輕聲呢喃。
在血肉漫卷的浪潮之中,他輕輕的踢了一下馬鐙。
於是,在血雨中,有四隻眼睛亮起來了。
八足巨馬的麵目之上,四隻眼睛之間閃耀著閃電一般的雷光,它人立而起,長嘶著。馬蹄踏下,踩碎了兩隻妖魔的顱骨。
風和雷的聲音彙聚起來了,在它的腳下,它每一次前進一步,都像是踩踏著震蕩世界的鐵鼓。那種可怕的霹靂巨響一次次的回蕩在世界之間,聲波所過之處,令被怨念所扭曲的規則也震蕩起來。
此刻,世界之樹的化身,開始加速,狂奔而起
在戰馬之上,周離握緊了長刀,哀哭之刃貫穿了三隻飛撲而來的野獸,瘋狂地吸食著其中的血液和怨毒,發出玉石崩裂的聲音。
在崩潰的聲音中,它的刀鋒一寸寸的增長。
如同惡獸吞噬骸骨,壯大了自身。它吸食著那些甜美的怨念,開始了飛速的變化。直至最後,化作了長達兩米的可怕凶器。
它再有不是無色透明的,無儘的怨念將它渲染成了骨白色。
長達兩米的刀身靜靜地反射著月光,樸實無華,可是刀光的幻影之中卻像是有無數的怨靈在爭鬥廝殺,風吹過,它便發出無止境的悲鳴。
在戰馬之上的揮舞中,它如同羽毛一般輕巧的掠過了妖魔之潮,飆起了一道血幕。被它斬殺的妖魔都化作了飛灰。
八足巨馬的鐵蹄掀起了暴風,暴風卷著飛灰飛上了天上,又飄揚著落下。
雷和火的力量擁簇在它的馬蹄之下,隨著它的前進,妖魔之海也被撕開了一道慘烈的溝壑,鮮血淋漓。飛灰落下,便將這一切染成了死寂的灰。
整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張血肉織成的毯子,動蕩不安。
就在這一片飄灑的血雨中,八足戰馬向著貫通著天和地的火焰龍卷前進。
漸漸的,它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就像是馳騁的電光。
在踏破了血河之後,衝到了天上
若這世界是一場噩夢,那必然有鐵馬冰河入此夢來。
所過之處,一切都灰飛煙滅,零落成泥。
在地上。妖魔之潮在被突破的瞬間。炸裂了。還原成無數血水,滲入了虛空之中。
緊接著,這個世界開始瘋狂的變化起來,時而像是垂死的怪物,時而像是地獄中的火山,時而死寂成一片荒蕪,時而狂躁的像是即將炸裂的星辰。
可不論如何變化,都無法阻擋八足巨馬的前進。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在燃燒的流星前方。
到最後。世界化作了啟示錄中所描繪的末日場景。
雹混著火與血自天而降,燃燒著的大山滾滾落入海中,星辰墜入了河流。白晝不再明亮,黑夜無星放光。成千上萬的畸形生物在地上翻滾,化作血色的鴉。
禍哉禍哉禍哉
它們嘶啞的尖叫著,如黑雲一般升起,高翔在天空上,瘋狂的衝向了周離,以利爪和長喙啄食他。
可那一顆燃燒的流星依然在前進,黑色的鴉潮被突破了。像是撕裂一張薄紙一樣。
最終,流星升上了天空。高懸在萬物之上,仿佛和那一輪月光融合為一體。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這個荒謬的世界動蕩不安,像是一個個虛假的謊言所堆砌成的堡壘,當月光漫卷時,就即將坍塌了。
無儘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灑落在那一道高舉的劍刃之上。
劍刃折射著這個猙獰世界的摸樣,釋放出冰冷的光。
可怕的能量,詭異的能力,複雜的變化一切都被剝開了層層偽裝,變成動蕩的泡影,仿佛下一瞬間就即將崩滅。
無數靈魂之火彙聚成的龍卷猛然動蕩起來了,預感到毀滅的到來。
在分崩離析的王座上,屈青陽愕然地抬起頭,看到了天空之中的那一雙青色的眼瞳,在眼瞳的倒影中,萬物皆為虛假。
月光之刃握在他的手中,倒映著這一切。
鏡中花,水中月。
最後
斬
一個星期之後,上陽的上午。
在人潮洶湧的商業街上,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了人潮遠處。
真是無法理解啊。
在駕駛席上,洛白凝視望著遠處人來人往的潮流,疑惑的歎息中海已經變成那樣了,可這裡和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沒什麼兩樣。
上陽隻是一個小城而已,平靜一點比較適合它。總不能每個地方都變得像是廢墟一樣,要不然世界也要亂套了。
副駕駛上,年輕人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柔和又暖和,像是快要睡著了。隻是從那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睛中,能夠隱約地看到他青色的眼瞳。
話說,你這個家夥線條究竟有多粗啊。
洛白扭頭看他,眼眶有些發黑,像是很久都沒有睡著了。
他揉著自己的眉心,輕聲感歎算了,我這種神經敏感的人也有問題了。已經結束了那麼久了,可有的時候還是會做惡夢。
他回憶時靠在椅子上,神情黯淡。
經過了那一夜之後,中海的城區幾乎被夷為平地,超過一半的居民在那一次動亂中死去。第二天陸華胥緊急發動了有關部門的殘留班底,派出大量的能力者修改記憶和現場,配合公關宣傳,將這一場戰爭變成了百年不遇的地震。可絲絲縷縷的消息和流言總歸是壓製不住,在網上一些地方流傳開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能力者的存在可能壓製不了太長時間了。
在這個動亂的時局中,每一個人都忙碌的沒有時間喘息,可有的時候卻會懷疑自己忙碌的究竟有什麼意義。而周離卻在配合了幾天的工作之後,推辭掉了有關部門的挽留,回到了上陽。
你知道麼有的時候,有時候,我會猜你這個家夥的腦子裡究竟想了一些什麼
洛白看著旁邊的周離你確定真的要放棄那個職位麼你現在畢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能力者了太不思上進了一點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過的生活的,洛白。
周離睜開眼睛看了看他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這樣就好了。
但你的想法變得實在太快了一點吧
或許吧
周離沉默了一下。輕聲說我隻是在某個人的提醒之下。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過什麼生活而已。
你看,有的時候選擇一些東西,就必須放棄一些東西。隻不過我的運氣比較好而已。
說得輕鬆。
洛白斜眼看著他。
難得你來送我,就不要說那麼煞風景的話了。我先走了。
周離拍了拍他的肩膀,來開車門。
他下了車,重新回到了這一條熟悉的街道上。他環顧著周圍熟悉的風景和氣息,許久之後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感覺到一陣疲憊和輕鬆。
他再一次的回來了。
喂。周離。
洛白從車窗裡探出來我以後就是上陽的領主了,以後沒事兒的話,我找你來喝酒。
周離愣了一下,笑了。
不用了。
他將手插進口袋裡,低頭想了一下就當我已經消失了吧,過幾天之後我可能也不會在這裡了。
洛白愣住了,他錯愕地看著周離你要走了
對。
周離回頭看著他我說過了,我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了,全新的生活,在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
洛白語無倫次你沒沒必要消失掉啊。
新生活。總是要一些代價的,不是麼
周離後退了兩步。重新扭頭看他,揮手道彆我走了之後,你也快去找個女人吧,這樣就不會再做噩夢了。我記得那個叫楚青丘的女人你喜歡他,對不對
喂,你這個混蛋在說
洛白錯愕了一瞬,抬頭還想要說什麼,可那個男人已經從麵前消失了。
他消失在人潮中。
在同樣的人潮洶湧中,周離重新走在了熟悉的街頭。
在這個初春的日子裡,陽光溫暖,像是將一切冰冷和殘酷都融化了。風中聞不到血腥味,也聽不到那些咆哮和嘶吼的聲音。
他輕聲笑起來,眼神輕鬆又寂靜,洗去了塵埃。
舍棄了一切不需要的東西之後,他重新成為自己,沒有武器,沒有戰爭,也沒有陰謀告彆這一切。
他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
在街道,他靜靜地凝視著過往的人群,看著每一個老人和少女從自己的身旁匆匆的走過,最後,視線落在長街另一側的櫥窗裡。
深吸了一口氣,他輕聲呢喃。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