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是淚!
最終不過是一個趔趄,回過神的我踉踉蹌蹌的飛奔出去,我不知道我下一個目的地是火車站還是汽車站,或者是機場,我隻知道,我的終點是清灣,我要回去守在爸爸身邊,手機碎片崩裂一地,可是又有什麼關係。
十一點十三分,那個時候爸爸正走在生命最後的終點,他一定是拚儘所有力氣才撐到現在吧,彌留之際他想要見的一定是我,可是我,竟然為了一個橡膠跑道的事情跟那個老太太爭執起來。
我真是該死!
爸爸,我這就回去,我這就回去,你一定要等我,等著我,彆就這樣走掉,好不好?我不想做孤兒,爸爸,求你,彆走!可是我即便怎麼呼喚,怎麼掙紮的想要抓住,最終還是徒勞,我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的奔向醫院,可是我看到的宋校長,是躺在殯儀館裡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臉頰上的熱淚乾了又濕濕了又乾不知道多少次,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進來勸了我多少次,可是我不管,我就是想要這樣陪著爸爸,最後是兩個工作人員硬生生把我拉了出去,因為我已經嚴重了影響了他們的工作,我不走,我用儘全所未有的力氣,掙脫他們,然後跪在門口,可是無論我多絕望,多自責,多不舍,我終究還是要麵對那個我不願意麵對的現實,爸爸走了,一句話沒留下,而我真的成了孤兒。
我想我應該陪著他一起去的,無論當時我遇到怎樣的事情,我都不該讓他一個人去,我明知他心臟不好,卻還是選擇了讓他一個人前行想到最後我越發覺自己罪孽深重,我不該向明遠妥協,我怎麼能夠那麼容易的就放棄了爸爸的夢想,我真的恨透了自己。
“孩子,節哀啊!”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他用同樣悲慟甚至有些沙啞的嗓音安慰著我,可是什麼樣的語言能夠安慰一個沒了父親的孤兒,縱是我明白死亡是每個人的終點,我也依舊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因為我無法原諒的是自己。
“孩子,彆然你爸爸擔心,先回去吧,後麵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上官老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原隻是一味的啜泣,哽咽,可是一聽這話,聲音無形中又提高了分貝。
“上官老師,我沒有爸爸了,我是一個孤兒了!”我開始嚎啕起來。
“那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上官老師的聲音聽上去真的是一個慈父,可他是明遠的,或許以後也是我的,但是他卻永遠不可能是宋校長。
直到雙膝發麻,站都站不起來,我才被上官老師強製性的推上了車。醫院在清灣的中心位置,家的方向剛好在東側邊緣,不太遠,但是卻有一段距離,司機師傅看著我們神色凝重,故意打開廣播,聽了幾段好笑的相聲。可我卻感覺每一個包袱都是那麼的刺耳。
回到家打開門那一刻,眼淚再次噴湧而出,熟悉家具,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房間,一切都沒變,但是唯獨少了熟悉的宋校長,我跌坐在沙發上,頭埋在雙膝之上,哽咽到喉嚨裡發疼,發緊,甚至帶了血腥味。
“上官老師,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哭夠了我說。
上官老師沒有再勸我,可能這種人生生死的大事,隻有自己看透或者看開,才能不那麼悲慟,彆人千言萬語,不如自己想明白那一刻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所以上官老師怎麼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從此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了,孤單寂寞的時候想必也不會有誰去掏心掏肺的安慰你,也不會有那個凡事都會為你好,但是最終還是會對你妥協的人了吧,現在想來,大學上到現在,整整三年,我對宋校長的關心真的是少之又少,平時的電話都是他打給我,而我有時候卻表現的煩不勝煩,每每那時,他都像很理解我一樣說下次在打吧,今天說了挺長時間了。其實也不過是三兩分鐘而已,我現在才能想象他一個人在這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該是挨了一種怎樣的寂寞和孤獨。
房門哢嚓一聲,我猛然抬頭,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臆想,我隻不過是做了一場悲戚的噩夢,現在夢醒來,這不,爸爸已經回來了,可是我看到的是滿是疲憊和焦急的明遠。
我剛一起身,他就撲過來,緊緊的抱著我,然後說了無數遍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對不起,思凝,沒能陪在你的身邊,對不起”
我就這樣被他抱著,像一個已經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意識,沒有了任何情緒的活死人。
“你說句話,說話,彆嚇我,好不好?”他退後一步,雙手搖著我的雙肩,不斷的提醒我給他回應,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說,確切的說,是什麼都不想跟他說!
“思凝,你在怪我是不是?你說話,說話,彆這樣,你要打要罵儘管來,我一定不還手,可是彆這樣,好嗎?”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畏懼和不安,自責與恐慌,他也明白我會怪他,可是我真的就這樣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了嗎?他沒有錯,錯的是我!
我掙脫他的懷抱,一個人回了自己的房間,在他衝上來的那一刻,把房門反鎖上,背靠著門,身體像失去了重力,猶如一根麵條,癱軟無力的滑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除了哭泣,我還能做什麼!
我聽見門外上官老師說讓她自己一個人呆會吧!然後伴隨著一聲厚重的歎息聲,房門再次合上,房間裡突然又變的安靜。
哭累了,就睡著了。那些美夢,噩夢也紛至遝來,一會夢見了爸爸不過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他笑著衝我招手,說,走,跟爸爸去西藏。可是一會出現在我麵前的就是爸爸躺在那裡,麵色慘白的發灰,他一遍遍的對我說爸爸要去磕長頭,爸爸要去贖罪!
我驚醒,從頭到腳被汗浸的濕嗒嗒的,房間裡漆黑一片,我胡亂的摸索著身邊手機所在的位置,許久我才想起,它可能早就在哪個垃圾桶裡了。
客廳裡有微弱的光,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還在,但是除了明遠,估計也不會有彆人了吧,爸爸那麼喜歡他,隻給了他家門的鑰匙。
我打開門,沒有看見人影,我循著燈光走過去,看見在廚房裡忙碌著的付寧。
“誰讓你來的!”我怒不可遏,幾步上前就要拉著她出門。
“聽我講!”她一把就掙脫了,力氣之大是我沒有想到的,“我跟於乾離婚了。”
“所以呢?你現在是後悔了,打算跟我爸爸複婚的嗎?”我冷笑一聲,“如果你願意下去陪他,我想我爸爸一定會很高興,如若不然,就不要到我麵前假惺惺的,我真的是厭惡狗了你這張嘴臉!”
“那到底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她祈求的目光,甚至是哀求的口吻讓我有些動搖。
“不過你恨我是有道理的,其實我也恨透了自己,我窮儘一生追求的愛情,追求的愛人,帶頭來不過是一場騙局,不過是一場笑話。可是我失去了的卻是我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思凝,媽媽知道錯了。”她哭訴的聲音,讓我更加的心煩意亂。
“你求仁得仁,現在又有什麼好抱怨。你當初選擇拋棄我們父女二人,就應該想過有今天,你跟於乾你儂我儂的時候,你視愛情是你的一切,如今你們勞燕分飛,你才承認你當初是錯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正是你這種八麵玲瓏,左右逢源的本領,才會讓你的生活像個高雅的貴婦一般,我真是望塵莫及!”
她眼睛裡淚花閃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可是我沒心情在這看她表演,我的父親還躺在冷冰冰的殯儀館裡,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去理會彆的事情。
“如果我說這是你爸爸最後的遺願呢?”
她一句話便讓我抬起的腳步戛然而止,她是在開玩笑吧?可是她那嚴肅的不能再嚴肅的表情又怎麼像是開玩笑,可是爸爸不是心梗嗎?難道在他有意識的時候,他把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那個曾經為了拋棄他而不擇手段的女人嗎?
“開什麼玩笑!”我的話聽上去完全不是在反駁,而是在逃避一樣“爸爸那麼愛我,怎麼會”
“你也知道你爸爸很愛你,所以你更應該知道如果他不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誰,思凝,你爸不在了,還有我,你不會是孤兒的!這也是你爸爸的遺願,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事到如今,我不祈求你的原諒,我隻希望你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不久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嗎?”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不信爸爸會那麼幼稚,把我拜托給這個在我三歲就拋下的狠毒女人,是媽媽又怎樣?可是二十年來,我從來就不曾需要過她!
“你出去,出去,馬上,以後都不準再踏進這個家門,把鑰匙交出來!”我一邊大喊,一邊把她往外推,一想到爸爸曾經為她付出那麼多,得到的卻是她的拋棄,我就再也不想看見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