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最先發現白色的雄鹿的並非哈布斯堡家的騎士,也並非雅布倫科夫伯爵帶來的士兵和獵人,而是一個從上洛姆納村跟過來的普通村民。[燃文書庫][][774][buy][]哈布斯堡家的騎士在確認情況屬實後,便賞了那個村民不少錢——這多少讓跟來的其他村民有些嫉妒,不過好在拿到賞錢的那個家夥也並非魯鈍之輩,他很機智的向眾人宣稱回村後他將請全村人喝一杯,這件事情就算完美解決了。
勞爾多少也是有些羨慕的,如果得到貴族賞賜的是他,那麼憑著那些錢他可以給自己的父親重新找一個安葬的地方,修葺一下自家的小屋,還可以給自己的那把小斧子重新換一個斧柄。
得到消息的貴族和騎士們傾巢而出,盛夏季節天氣炎熱,雖然密布的椴樹林大大降低了炎熱天氣對人們的影響,但總歸還是不太適宜那些全副披掛的騎士們,他們巴不得早點抓住那隻獵物然後回到城堡裡快活,因此還私下裡出錢讓這些跟來的村民和客商去到處打探白色雄鹿的蹤跡。
“到目前為止仍然隻是一次很正常的夏季狩獵活動。”克萊門汀從最初的驚嚇中反應過來,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被勞爾的一推所弄散的頭發,並找了個有靠背的地方靠住了身子“難道是你抓住了那頭白色的雄鹿,然後那些貴族把它搶奪走了?”
勞爾搖了搖頭,接著示意克萊門汀閉嘴,他甩了甩自己那把頗具威懾力的手槍,讓克萊門汀把藏在被子裡的手給抽出來“不要試圖耍花招!”
勞爾掀開了克萊門汀的被子,裡麵空無一物“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那頭白色的雄鹿終歸沒有逃過獵人們所布下的天羅地網,它悲哀的發現無論自己怎麼逃跑也跑不出那些小個子的人類的包圍圈,那些人類甚至還不斷地用弓箭向它射擊,雖然準頭和威力並不足以給它造成太大的傷害,但總歸還是有些麻煩。
“它是我的!”騎在小馬上的那個小貴族興奮地吼叫到“這隻白色雄鹿必然是屬於我的!”
勞爾對此非常不屑,如果這種獵物能夠說抓到就抓到那就好了。炎熱的天氣讓他的額頭浸滿了汗珠,如果在平常,這個時候的他一定在自家的田裡耕作或收獲,而不是在密密麻麻的椴樹林裡跟著這些不知所謂的大人物一起狩獵。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勞爾想,他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接著抄起了那把屬於自己的乾草叉,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了,雖然希望渺茫,但若是自己能夠抓住或者幫著抓住那隻白色雄鹿,那麼依照之前發現蹤跡的那個村民所受的賞賜看來——那些錢夠自己一輩子瀟灑了。
跟來的村民和客商們行動了起來,他們也不打算放過良機,包圍圈已經不斷縮小,那隻白鹿看起來隻是甕中之鱉了。誰都不想放棄來自哈布斯堡家的賞賜——這些賞賜對於村民來說是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錢財,而對於旅人客商們來說甚至有可能是他們這輩子的晉升之階,想來慷慨的哈布斯堡是不會在意封出去一兩個小小的爵位的。
“那這麼看來,這件事情的最終結局應該是當時什麼都不懂的你狩獵到了那隻白鹿,接著被惱羞成怒的貴族們惡整這樣一出戲碼咯?”克萊門汀問道,她已經不怎麼害怕了,甚至還一晃一晃地搖起了腿來,這幅天真可愛的模樣甚至讓勞爾心神為之一滯,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想要殺害的是這麼一個清純可愛的姑娘——她是無辜的。
不過勞爾說服了自己,他想要向哈布斯堡複仇,為了實現如此崇高的目標,一兩個人的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他從客廳裡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把槍收了回去。長時間舉著槍實在是太累了,他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扣下了扳機——那樣的話他就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如此認真、如此和藹的聽自己傾訴的人了。
“事情並不是這樣。”他搖了搖頭,否定了克萊門汀的說法“殺死白鹿的並不是我,但其實這也已經相差無幾了。”
扛著乾草叉的勞爾看見了那頭白色的生靈,他咽了一口口水——那頭白鹿簡直就像是上帝的造物。他愚昧的心裡也不得不承認,即便自己再怎麼努力,這美麗的白鹿也是隻有那些天生高貴的貴族老爺才配狩獵的——其他任何人甚至隻要挨著它一下,都算得上玷汙。
那兩個差不多是競爭對手關係的小貴族和他們的騎士們同樣發現了這頭生靈,除開幾名保護他們的騎士之外,其他的騎士紛紛散開堵住白鹿離開的通路——這是這兩位小少爺之間的競爭,他們的目的僅僅是在危險的時候保護少爺們或是在白鹿即將逃離時殺死它。
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們還是不大的孩子,貴族的教育也並非平民能比的。他們的獵弓看起來所需的力量並不大,勞爾看得出來這是為了照顧並沒有太大力氣的孩子,但經受過一段時間獵人訓練的他很快就看出來那些貴族子弟握弓的門道了。
這幾個小貴族把箭從腰跨的箭筒裡抽出來,用自己的手抓住這些箭支的尾端,他們握弓的左手呈放鬆姿勢,勞爾知道這才是正確的射擊方式。那些城裡教授弓箭技巧的教師們大多浪得虛名,他們所傳授的射箭技術隻適合人原地站定,從背後或腰跨的箭筒裡一支一支地抽出羽箭來射擊——但在狩獵和戰鬥中,一名站在原地射擊的弓手隻能是一個活靶子,因此那種弓術隻適合貴族家的孩子用來耍帥——而現在這兩名狩獵的小貴族所用的則是真正的戰場弓術。
但勞爾也就隻懂得這些,弓箭這種高大上的玩意如果不是參與狩獵他可能一輩子也用不上,空空如也的腦袋裡還能記得這些老獵人的教誨已經非常難得了。
白鹿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它抬起正在吃草的頭,警覺地四下張望著,一對美麗的鹿角隨著頭部的晃動而擺動,幾乎讓所有人都有了一種憐惜它的衝動。
白鹿的悲鳴很快便傳遍了整座樹林,兩個小貴族使用的是正宗的戰場弓術,他們握弓和持箭的射擊姿勢甚至能讓他們在一秒之出三箭。很快那隻白鹿的身上就插滿了羽箭,鮮血流滿了它的全身。
兩名小貴族拍著自己的座駕就追了上去,他們知道光憑弓箭是無法徹底殺死這隻高貴的雄鹿的,最終的勝利隻有在騎術和劍術的較量中得到證實。
“那豈不是那兩個小貴族獵到了那隻白鹿?”克萊門汀有些不解“按照你的說法,那隻白鹿顯然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你說的的確沒錯,我的小姐。”勞爾歎了口氣“但你低估了人的貪欲,當愚昧與貪婪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人總是會做出連他們自己也會無比驚訝的舉動出來。”
白鹿終究還是沒逃出騎士們的包圍圈,每當它覺得自己已經逃出生天時,總是會有一位騎著馬的騎士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它絕望地哀嚎,身上的箭傷讓它血流不止,它知道如果不能趕快找一個乾淨的水塘止血自己就要小命不保了。
兩個小貴族策馬揚鞭,他們之間相互對望的時候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驕傲與不屑的表情,他們都想成為勝利者。
近了,更近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從懸掛在左腰上的劍鞘裡抽出自己的佩劍,勞爾這輩子從來都沒見過那麼鋒利的東西,即便是自己使用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變鈍的斧子也沒有這麼鋒利。
幾乎所有圍觀者都屏住了呼吸,勝利者將會在這兩位小貴族之間產生——商人們知道以貴族愛麵子式的慷慨,他們肯定會向在場的所有人派發禮物,甚至向所有人分派這頭生靈的肉。
一支羽箭破空而過,搶在小貴族的劍尖之前插進了白鹿的脖子,白鹿吃痛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而兩個早就準備好姿勢的小貴族猝不及防,他們的長劍在力量達到的時候劃破了空氣,接著兩個人一起從馬背上翻了下來——不過他們還是有保命的技巧的,他們發覺不妙的時候第一時間把自己的長劍向後扔了出去,以防墜馬的過程中把自己給捅了。
勞爾長大了嘴巴,他知道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他把視線轉向了羽箭破空而來的那個方向——同他一樣的,沒有人關注墜馬的兩個小貴族,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了那個方向。
一個拿著長弓的蓄著絡腮胡的男人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他不能理解為什麼突然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不過他也知道小貴族墜馬和自己好像脫不開關係。
男人羞澀地笑了笑,他向周圍的人問道“不是說打到那隻白鹿有獎賞嗎?你們都看著俺乾嘛?”
雖然距離比較遠,但是勞爾還是認出來了那個男人,那是村子裡的獵戶,一個五大三粗成天把自己關在山上的男人。勞爾還知道這個男人的三個娃應該都不是他自己的——或者說全村人都知道,就他一個不知道。
不過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勞爾把頭轉向了那兩個小貴族墜馬的地方,他們在騎士的攙扶下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其中一個用自己的腳狠狠地踢了踢那頭白鹿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