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良媒!
遑論阿令已經從師十二年,即便是她剛入門那幾日也不曾寫錯過如此簡單的六合符,既然錯不在她這個寫符的人,那就一定是貼符的人沒貼妥當。
而此刻沒貼妥當的趙旭正笑著拍拍長衫上的泥土十分坦然的看著阿令。
阿令壓著火抿抿嘴角,將抽到一半的笛子重新彆回去,一揮手將滿園的金色靈蝶全都招回,金光驟逝,月夜又恢複了朦朦朧朧的模樣,池塘裡的荷花也瞧不清花瓣的色澤,月光太過柔,太過暗淡,在這樣的夜裡,有太多東西照不清,可此時此刻其實更適合朦朧混沌些,若是什麼都瞧清楚了,除了多幾分駭人又有什麼用呢?
阿令沒由來的覺得今夜半隱在薄雲間的一彎舒月甚是體貼通達,於是她也很好心的將竹橋上被那蒙麵女子遺棄的惡鬼收到束魂囊裡。
雖然那惡鬼瞧著一身怨念,想來死的應該很慘,也應該很冤……不過若不是怨念深重的枉死之人,又怎麼能掙脫輪回的緣法,從無間地獄到人間界惹是生非呢,阿令瞧這著中年女鬼身上似乎團了不少孽障,想來她盤桓在人間界的這些日子大抵生吞了不少活人,造下了起碼夠她在森羅獄裡蹲個千八百年局子的業果,阿令決定做個好人,及時將她送到地府,省的這小鬼再折騰出什麼烈火烹油,魂飛魄散的刑罰。
趙旭此刻已經整理好儀容,屁顛屁顛的跑到阿令跟前問“師父,我剛剛隔著麵紗瞧著那姑娘的模樣似乎還挺標致的,師父你認識她嗎?”“標致?”阿令乾笑了兩聲說“你管魂妖叫姑娘?還頗為認同她的樣貌?還覺得為師會自降身價去結識那麼卑賤的東西嗎?為師不記得你的眼光和眼界原來是這麼差的。”
“原來……那就是魂妖嗎?”趙旭恍然,魂妖這個物種,阿令曾經對他講過,且是義憤填膺的講的。
阿令說,魂妖是違背天地道法的所在,是人心貪婪的見證,世間本無魂妖,卻有修習煉魂之術的人罔顧倫常,將那些在地府黃泉路上等待輪回台起的千百亡魂煉化成一個怨念的殼子,再滴上自己的心頭血,給那個殼子做成一縷假的神識,讓那死物能繼續在人間界遊蕩,成為煉魂者手裡一把無心無情的殺人利器。
魂妖非人非妖非神非鬼,乃是有個人形法器,且是那種最弑殺,最難掌控的戾器。
“可我聽那姑娘……哦,不,那魂妖方才喚師父顏仙師,師父姓顏嗎?我從前怎麼不知道師父還是個有姓兒的姑娘?”
阿令意味深長的看了趙旭一眼,搖搖頭說“那是你師祖的名諱,當年為師初入滄瀾山時,師尊大德,將自己的名諱賜予我為姓,隻是我們這些俗人直呼那個字終究有些不妥當,是以為師從來隻用一個令字。”
趙旭點點頭,不敢再問下去了,牽涉到師父的師尊,師父每每回答起來總是怪怪的,感覺很沉重,很悲傷,又帶著點懷念的意味,且大多數時候,與師祖有關的問題師父總是含混帶過,能避則避,他曉得阿令不想講,至少不想同他講,他不舍得看阿令那樣的神情,更不忍多問,為了將阿令從那個問題裡拉回來,他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那他方才恭賀師父新婚之喜是怎麼回事?師父嫁了嗎?師父是何時嫁的?師父嫁的是哪家少年郎?”
“哪家少年郎嗎?你家的啊。”阿令隨口一答。
“師父,你不會是看上徒兒了吧?徒兒可是有未婚妻的,雖然徒兒還未曾見過,也未必喜歡。”趙旭笑的很歡脫的開玩笑。
“你倒是很自信。”阿令撓撓眉,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和趙旭深究下去,隻好轉過身去叫柳思思扛著紀則送回房,柳思思身量纖纖的攙著五大三粗的紀則,委實不大像樣,阿令回頭使喚趙旭“你不是素來憐香惜玉麼?瞧不見大美人扛不動她夫君嗎?”
“師父,嫁人的美人就不算美人了。”況且,趙旭心裡嘟囔著,眼前這姑娘除了穿的少露的多以外哪裡算是美人?心裡雖然那麼想著,但趙旭還是很有風度的扯著紀則的一根胳膊,和柳思思一起拖著紀則往前走。
阿令愣在原地出神,嫁了人的美人就不算美人了嗎?即便是自己這樣的,嫁了人也不能再稱之為美人了嗎?那自己算是嫁人了還是沒嫁人呢?不曾同祭天地,應當不能算是嫁人了吧?阿令安慰自己,她沒嫁人,她還是這世上最最美的美人。
趙旭見自家師父今日有些愣,所以回頭叫她,“師父,你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君才想的這麼出神嗎?”
阿令才回過神來,隻聽見趙旭的“未婚”二字,所以很坦然的嗯了一聲,快步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