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良媒!
從新錦客棧離開後阿令他們就沿著官道一路向南走了大半月,大概是江紹安排的妥當,果然一路安靜,在沒有遇上康萍湘。
一路上打著趕路的名頭,其實走得也還算悠閒,每日隻走五六個時辰,至多二十裡路,若是遇到城鎮就進去歇歇腳,逛一逛,買些吃的用的,若是沒有,就在官驛將就,若是走得慢了,尋不到落腳處,也有宿在荒郊野嶺的時候,剛好可以試試顧簡調教出來的沈複的那一手的好廚藝。
一路同行,彼此磨合,連趙旭同沈複的關係都似乎緩和了不少,兩個人趕路時,吃飯時,偶爾談談音律,論論詩書,倒像是相識已久的知己好友。
前麵的路沈複走過許多回,由他帶著,走的倒是還算輕鬆,直到在澄州與莫州交接處,因為阿令要去的霞衣鎮有點偏,不在官道上,沈複也不曾走過,所以他們三個隻好憑著輿圖慢慢尋摸著走。
好巧不巧的是才離開官道的第二天,阿令他們就在某處輿圖上都未曾標明的小山坳裡,遇上了瓢潑大雨。
而棄了馬車,騎著馬的他們三個人,手頭唯一的雨具就隻有一把阿令在上一個鎮子裡一個書生送給她的一把竹絹傘。
竹絹傘的傘骨被染的漆黑,傘麵上白色打底,繪著幾朵開的正盛的鳶尾花,據說花是某位隱於山林的高士所繪,花葉舒展,頗有風骨,與阿令藍色的紗裙倒是很相襯,
但這麼一把小小紙傘於他們三個騎馬趕路的行人似乎沒什麼用處。
地上正好有一塊被雨水衝刷的很乾淨的巴掌大的碎石塊,阿令從馬上跳下來,撐著傘單腳站在地上有點尖的石塊上,風呼嘯而過,大雨如注,被闌風卷著潲到傘下,淋濕淡藍色的紗質裙袂。
風雨太大,一把傘遮不住,她將傘收好隨意一拋,而後在收傘之際便在她和趙旭身邊撐起一個避雨的結界,然後又拉著沈複的袖子把他帶進來。
結界半透明,帶著點淡淡的白色,光暈交織相覆的徜徉在結界上,沈複覺得有些新奇,所以伸手去觸摸結界上的光暈,可手剛探出去的一瞬間就碰到了結界外冰冷的雨水,被澆濕了袖口,還沒來得及把手收回去就發現阿令已經笑著將結界張的更大些,覆過他的手和衣袖。
沈複收回手,好奇的看著阿令說“這就是仙術嗎?”
他同阿令認識了大半個月,雖然早就知道她不是常人,卻也隻是偶爾見過她鬼神莫測的輕功,今夜第一次,在風雨瓢潑的夜裡見到凡世難尋的淡白色微光雨障。
“不是仙術,隻是個小結界而已,除了遮風避雨以外也沒有彆的用處。”阿令低頭笑著對沈複說“我隻是捉鬼師,又不是仙人,怎麼會使仙術呢。”
沈複點頭,眼神裡卻全是驚歎。
阿令往另一邊側了側,虛靠在趙旭身上,有些惆悵的說“隻是此地偏僻,這闌風伏雨也不知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趙旭一手扶著阿令,一手替她提了提險些垂到地上的裙角,悠悠然的說“不如今晚留在這兒,找個地方避雨?”
“此處山坳地處澄莫二州交接之處,地勢險峻,流寇盛行,既無驛館,又無人家,也沒有可以遮蔽的樹林山洞,隻怕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沈複說
趙旭嗬了一聲,然後指著沈複身後遠遠的一處有些昏暗的燈光說“那兒不就有一處院子嗎?還亮著燈,裡麵肯定有人,剛好可以借宿。”
沈複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有些疑惑的說“怎麼會?我們一路走來並沒見過什麼院子啊。”
話音未落就是一通電閃雷鳴,然後在耀目的電光下,一處院子就模模糊糊的出現在沈複眼前。
簡陋的小院,三兩間茅屋,昏黃的燈光,在雨霧的簾幕下格外模糊。
“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人吧?”沈複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不定是某位高人隱士的結廬之所。”趙旭說
沈複笑了笑說“可此地素來不太平,即便真的有人,也更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匪寇在此調息。”
“繁之說的有理。”阿令笑著說“反正此地離霞衣鎮也不過隻有十幾裡了,不如我張著結界,我們連夜趕路,到鎮上在休息可好?”
“可師父你張一晚上結界不累嗎?”趙旭拉了拉阿令的衣袖,關切的問
“不過是個避雨的小結界而已,怎麼會累。”阿令因為踩在石頭上所以比趙旭略微高了些,於是很自覺的抬手摸摸他的頭。
“可是……我累啊,我們已經走了六七個時辰了。”趙旭抬頭仰視著阿令,可憐巴巴的說
“怎麼會是六七個時辰,我們今日中午明明在林子裡歇了一個多時辰的午覺,繁之還烤了兔子肉,燒了蓮藕湯給你吃。”阿令低眸,笑的眉眼彎彎。
趙旭抿了抿嘴唇,有點不甘的說“但是馬中午什麼都沒吃啊……馬還餓著了。”他抬手撓了撓眉毛說“而且馬兒馱著我們跑了一天也要休息的。”
“所以你今晚想去那兒借宿?”阿令看著不遠處亮著燈的小院子,挑挑眉笑著問“繁之可是說了,這地方從前可是荒無人煙的,你就不怕掉賊窩了嗎?”
“他以前又沒來過這兒,那都是道聽途說的。”趙旭信誓旦旦的說“況且我堂堂誠王殿下,會怕什麼小毛賊嗎?”
“勇氣可嘉。”阿令打了個響指,十分讚賞的看著她的徒弟。
“真想去?”,阿令又問“不後悔?”
“嗯嗯。”趙旭認真的點頭
阿令笑著往沈複那裡側了側,然後避開趙旭,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然後挪開了些又笑著問“那繁之怎麼說?”
沈複的臉色稍稍變了變,而後又鎮定的說“你決定吧,我都可以。”
“那就委屈繁之嘍。”阿令笑著一揮手,轉瞬間就將淡白色的結界綿長的鋪設到那處院子的儘頭。
然後回頭笑著對阿令說“那為了我的乖徒兒……不如我們就古院一遊啊。”
阿令信步而走,腳尖輕輕點在地麵上,淡白色的靴子上未沾半點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