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如珠如寶的疼了她十四年,如今眼看著孫氏倒了,新姨娘進門,秦慧寧就熱絡的往新姨娘身邊湊,完全不顧養育之恩。定國公府那麼多男丁被斬首,秦慧寧還能穿著鮮亮的顏色出來見人。
老太君自己雖然做的事被人詬病,可她卻不喜歡看秦慧寧那趨炎附勢的嘴臉。
曹雨晴見狀,笑著道“老太君,婢妾逾矩說句話兒,如今天寒地凍的,四小姐小姑娘家家的,若關去柴房凍出個好歹坐下了病根,心疼的不還是您麼?一家人,難免舌頭碰到牙,老太君是一家的大家長,就寬恕了四小姐吧。”
“是啊。母親就不要與宜姐兒計較了。”二夫人也笑著勸。
老太君有人給遞了台階兒,心裡舒服了不少,冷冷的瞪著秦宜寧。
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頭有婢女高聲道“大老爺來了。”
話音方落,就見秦槐遠披著一件黑貂毛領子的鉛灰色錦緞大氅快步進門來,頭發上還結了白霜,冒著熱氣,顯然是剛沐浴過,頭發都沒乾透就趕來了。
秦嬤嬤看了一眼門口,正瞧見冰糖的身影一閃而過。
原來四小姐剛才是吩咐冰糖去搬救兵啊,果然是好手段!
秦槐遠一進門就笑著給老太君行了禮,“母親。”
“蒙哥兒,你怎麼頭發都沒擦乾就來了?也不怕生了病。”老太君見了愛子,疼的什麼似的,忙叫秦嬤嬤去拿巾帕來伺候秦槐遠擦頭發。
秦槐遠就坐在了老太君下手位的交杌上,對給自己擦頭發的秦嬤嬤微笑道謝,又對老太君道“才剛在書房看《三十六策》正看到‘笑裡藏刀’這一段,就想著與宜姐兒討論討論,這不,知道宜姐兒在母親這裡,就等不及的過來了。”
一句“笑裡藏刀”,意義頗深
,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不論彆人怎麼想,老太君的老臉是熱了起來,不自在的哼了一聲“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女娃娃,知道什麼《三十六策》啊。”
秦槐遠莞爾道“宜姐兒,‘笑裡藏刀’是出自《三十六策》中的那一套?”
“出自第二套第十策。‘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後動,勿使有變,剛中柔外也。’父親,女兒知錯了。”
秦宜寧說罷輕歎一聲。
她的手段還是太粗暴了。
雖然簡單直接又有用,可冷靜下來後,其實今日之事未必沒有其他溫吞的處理辦法。隻是她不受委屈慣了,性子就是如此,才會衝動之下這般衝撞老太君。
她覺得,老太君反正不在乎她,她不論做與不做,老太君心裡也是沒有她的。
可她忘記考慮秦槐遠夾在中間的感受。
秦槐遠故意說出“笑裡藏刀”這一句,意在刺打那些笑裡藏刀的人,不要覺得自己做的很隱秘,也是在教導她,做事要學會“剛中柔外”。
不得不說,秦槐遠不愧“智潘安”的美名,也不白做了這麼多年的朝廷大元,談笑之間就將該刺打的都刺打了,將該點撥的也都點撥了。
見秦宜寧如此受教,秦槐遠笑了起來“響鼓不用重錘敲,很好。宜姐兒,你是個好孩子,隻是性子直了一些,往後做事要學會三思而行。”
秦槐遠說“性子直了些”,就是在間接的承認秦宜寧今日所說所做大方向都是沒錯的,隻是做法太直接了。
如此訓教秦宜寧,實際上卻是在埋怨老太君的做法!
眾人看明白了秦槐遠的意思,心裡想法各異。
老太君老臉更紅了,還有了一些委屈她這麼做,又是為了誰啊!
“是,多謝父親訓教。”秦宜寧立馬乖巧的給老太君叩頭“祖母息怒,孫女才十四,吃過的米都沒祖母吃過的鹽多,有衝撞之處,還請祖母看在父親的麵上,原諒則個吧。”
老太君被噎的夠嗆,哼道“我哪裡敢說什麼原諒!”
秦嬤嬤此時已為秦槐遠擦乾頭發重新豎起發髻。
秦槐遠就站起身,垂首道“母親息怒。宜姐兒犯錯,是兒子管教不當,也請母親看在宜姐兒在外流浪多年,不得好機會栽培,又過了那麼多苦日子的份兒上,不要生氣了。您生氣,兒子的心裡著實惶恐。”
秦槐遠現在可是當朝太子太師,在老太君麵前還如此恭順,已是給足了老太君的台階兒,也叫老太君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老太君歎息道“罷了罷了,隨你發落吧。可一點,你可不許輕饒了她。我就看著你怎麼發落她!”
“是。”秦槐遠感激一笑,轉回身對秦宜寧道“如此,為父就罰你抄寫三十遍《三十六策》,後天來書房給我檢查。”
這叫什麼懲罰……
眾人再度目瞪口呆。
難道秦槐遠還嫌秦宜寧對付老太君的手段還不夠有策略?
教訓女兒不是該罰抄寫《女誡》《孝經》之類的嗎?
秦槐遠這是培養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