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梟挑眉一笑,擺手道“罷了,你去吧。”說著轉回身解去大氅。
秦宜寧便不多留,去與鐘大掌櫃說起話來。
秦宜寧要跟隨秦槐遠參與和談的事,如今已被傳的天下皆知。許多人在背後罵昏君,鐘大掌櫃聽聞消息後,也是難過的一夜沒睡。
這會兒見了秦宜寧,鐘大掌櫃險些當麵就哭了,疊聲咒罵道“真是昏聵,昏聵啊!東家這麼好的人,為何要攤上這樣的事兒來。女兒家最要緊的便是名聲,若真是去了奚華城……”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會引起秦宜寧的恐慌,鐘大掌櫃摸了一把眼角的熱淚,“真是作孽啊!”
秦宜寧體會得到鐘大掌櫃對自己的關切,笑著親自為他斟了一碗茶。
“我一直覺得自個兒命大。小時候被丟在野地裡,早就該被野狼叼去了,我卻被養母撿到。七歲時養母病危,我本決定要賣身換錢給養母瞧病,卻遇上了好心人給了我一筆銀子。”
“八歲時養母病逝,我自個兒進了深山,本以為哪天就一命嗚呼了,誰知我竟僥幸活了下來,後來我又覺得自己八成要打獵一輩子了,可我父親的人卻找到了我。”
說到此處秦宜寧笑眯眯的看著鐘大掌櫃,安慰道“可見,人這一生的際遇,不走到最後一步,永遠都無法確定眼前的到底是好運還是厄運。”
鐘大掌櫃被秦宜寧樂觀的態度感染,心中頓生豪情,“東家小姐果真心懷寬廣,老夫虛長了這麼些年歲,卻是不及小姐多了。”
“鐘大掌櫃真是說笑了,其實與您說實話吧,我著實怕的要命,可事到臨頭,怕又有何用?就如我們每個人都知生下來就一定會死,難道我們就不活了?即便是怕,日子也要過下去。船到橋頭自然直,聽天由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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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鐘大掌櫃聞言禁不住笑“可不正是這個理兒。”
秦宜寧與鐘大掌櫃交代了一番,最後低聲道“我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若我回不來,皇上或許會收回昭韻司為己所用。先前皇上抄沒定國公府時就已經惦記著昭韻司的產業了,我若出事,皇上收回此處也是名正言順,鐘大掌櫃是昭韻司的老掌櫃了,皇上並不會虧待你,隻是,我擔心我外祖母他們。”
秦宜寧在時,可以用身份的便利將定國公府的女眷們租賃出來用銀子養著,可一旦她不在了,皇帝做了昭韻司的主人,必然是不會養著人吃白飯的。
鐘大掌櫃歎道“東家,我人微言輕,不敢保證什麼,但我能與您保證,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幫襯老東家夫人。老東家在時,對我不薄。您對我全家又有救命之恩,這恩情我還沒報,若您真有萬一,您放心,我一定儘力照拂她們。實在不成,我掏一筆銀子讓她們逃走。”
秦宜寧點了點頭,由衷的感激道“多謝你了。”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如今她眼看著就要落寞了,就連自家堂姐妹和祖母都要踩她幾腳,鐘大掌櫃卻沒有落井下石,還能承諾幫襯定國公府的遺孀,秦宜寧已是感動非常。
與鐘大掌櫃說話的時間,冰糖已為逄梟針灸妥當。
秦宜寧便帶著婢女們回了秦府。
此後幾日,秦宜寧都未出門,隻專心的留在興寧園侍奉孫氏。
孫氏遭受連番打擊,先是得知自己養了十四年的女兒是個假的,後是孫元鳴之死,定國公府男丁抄斬,緊接著便是秦槐遠納了曹氏為妾,眾人對待她態度,前後落差之巨成了壓垮她的那根稻草。
如今秦宜寧又要被獻給一個老色魔,都未必能活著回來。
孫氏與秦宜寧的關係才剛好一些,就著女兒往火坑裡跳,她如何能受得了?
幾項夾攻之下,孫氏便病倒了。
秦宜寧每日忙著侍疾,其餘的一概不管,眨眼過去八天,待到正月十五這一日,詹嬤嬤與秦宜寧告辭回了宮裡。
臨行之前,秦宜寧真誠的與詹嬤嬤行禮道謝。
這短短的月餘時間,秦宜寧從詹嬤嬤身上學到良多,受益匪淺。
詹嬤嬤看著秦宜寧漂亮的臉,隻想到了“紅顏命薄”這四個字,奈何她隻是個奴婢,自己尚且如同浮萍,也真的幫不上秦宜寧,就隻能無奈的告辭。
元宵佳節,暖閣晚宴,秦家的氣氛有些壓抑。
老太君端起酒盞,歎息道“明日和談的隊伍便要啟程,宜姐兒的行裝可都打點妥當了?”
秦宜寧點頭“是,都已經打點妥當了。”
“嗯,那就好。”
老太君話音方落,就見秦嬤嬤麵色極為難看的走了進來“老太君,各位主子。”
梅蘭竹菊四君子的紅木雕花大插屏另一邊,秦槐遠等男子也都撂下銀筷,看向門口的秦嬤嬤。
秦嬤嬤低垂頭道“皇後娘娘派遣了一位燕喜嬤嬤來教導四小姐,此時人已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