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斷然撐不過一場大雨。經過了三天時間的沉澱,她的情緒已經沒有最初那麼激動。她牽掛逄梟,也心痛逄梟在地宮裡有可能遇到的情況,甚至隻要一想那些就會渾身發冷手腳冰涼。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逄梟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最希望的應該是她能夠撐得起門廳,照顧的好父母,養育好他們的孩子。
雖然去死容易,找個結實繩子伸脖子進去就解決了,活下來承擔責任才更難。但是秦宜寧衝動之後,卻也知道自己不能那麼自私。
她不想讓逄梟失望。
秦宜寧閉了閉眼。眼珠酸澀,熱辣的眼淚被藏在眼中,卻有一滴落在額發雨水順眼角滑落,就想是一滴眼淚。
冰糖和寄雲看的心酸不已,二人都險些抱頭痛哭。
他們明白秦宜寧的痛苦。可是他們不能看著秦宜寧作踐自己。
過了片刻,雨稍微小了一些,寄雲便下車去與季澤宇說了秦宜寧要回府去的事。
季澤宇聽了,便隨寄雲走向馬車,神色間可見幾分輕鬆。
馬車裡,秦宜寧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和對話聲,便掀起了車簾,見季澤宇一身錦袍沾滿泥汙和雨水貼在身上,頭
發也淩亂的被他隨意捋想腦後,不免擔憂的道“我回去便命人往山上來送藥材生薑等物,若是大家都感冒了風寒就不好了。”
“這些都不必王妃擔心。”季澤宇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俊美無雙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泥印也不在意,而是認真的看著秦宜寧,“王妃好生保重自身,你安好,王爺才能安好。”
秦宜寧對上他那雙掩藏在冷漠背後,充滿複雜情緒的眼睛,心裡卻是有一竅被觸碰。他那句囑托的話,重點一句毫無疑問是“王爺才能安好。”
她與季澤宇本來就沒什麼交情,季澤宇是為了逄梟。
秦宜寧看著淋在雨中,滿身狼狽卻不掩月華的季澤宇,甚至感覺得到他之所以留在這裡賣力的挖掘,為的也不是李啟天,而是逄梟。
“我明白了。”秦宜寧複雜的輕歎一聲,隨即打起精神,笑道“季駙馬請保重身體。我回去更衣盥洗,天氣好些再來。”
季澤宇垂眸,長如蝶翼的羽睫上滴落幾滴雨水。
“王妃想來,隨時可以來。我雖然沒有了官職,卻還是定北候。山上的事你自可以放心。”
秦宜寧明白,他必定是不喜歡駙馬這個稱呼。
又有哪家前程似錦、胸懷大誌的兒郎會甘願尚公主呢?
秦宜寧便改了稱呼,道“侯爺的能力,我自然放心。我先告辭了。”
季澤宇唇邊挑起淡淡的笑,點頭道“我命人送你。”
“不必了,我隻叫兩個府中侍衛護送便是。”
“不行。”季澤宇道,“現在世道亂了,不同從前。”
說著便回頭叫了親信過來,囑咐撥出六個人來護送秦宜寧回城。
季澤宇如此安排,秦宜寧自認拗不過,便也隻好謝過他的好意,又叫了虎子過來,低聲囑咐道“季駙馬著人送我回去,你就帶著人在這裡看著消息,若是有王爺一星半點的情況,不論好壞,都要來告訴我。”
虎子見秦宜寧肯下山回去,心裡歡喜,自然是秦宜寧說什麼他就答應什麼,“王妃放心,我不敢隱瞞情況。”
待到季澤宇著人準備妥當,秦宜寧就與冰糖和寄雲乘車,自有季澤宇手下的親信趕車護送,一路離開了祟山。
雨水砸落在車棚頂上,發出連成一片的響聲。
秦宜寧透過車簾的縫隙觀察,發現這些北方漢子各個高大挺拔,圓背蜂腰,不論騎著馬的,趕著車的,一個個都不多言,頗有軍容肅穆之感,一看就不是尋常拳師、護院,而是穿過戎裝的。
想逄梟身邊的精虎衛,與逄梟能力相當的季澤宇身邊又怎麼可能沒有類似的親信?
秦宜寧放心了不少,放下車簾專注的閉目養神,隻是擔心山上的情況,眉心始終有化不開的愁緒。
冰糖和寄雲跟著秦宜寧也在山上操勞了這麼久,此時候見秦宜寧肯回家,也都放鬆了心情,不免也跟著昏昏欲睡起來。
如此平靜的行了一刻鐘,馬車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隨即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秦宜驚愕猛然睜開眼,正對上冰糖和寄雲也同樣受驚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