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都不是愚笨之人,誰也不敢當麵質疑。可大家也都明白,先前王爺帶兵勤王時聖上不許之進城,後來又在驅逐韃靼後臨陣換帥,又後來綁了王爺的家人那般折辱,這一切的作踐都源自於一個理由——忌憚。
鳥儘弓藏、兔死狗烹,從來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
李啟天震怒之下,連奪了相關官員的官職。而安陽長公主被刺的消息也瞬息傳遍朝野。
太後當場就哭暈了過去,抓著李啟天的手連聲的道“給蘭兒報仇,一定要給蘭兒報仇!讓駙馬殺了逄之曦那孽障!”
李啟天原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忽然就轉了個模樣。
是啊。季澤宇就算對安陽不是非常喜愛,可那也是他的結發妻子。他的妻子被逄梟的人殺了,季澤宇那種烈火性子會與逄梟乾休?他就要讓逄梟眾叛親離才行!
李啟天立即命人將消息傳至於邊關。同時將忠順親王曾經被彈劾的“十大罪”連同抗旨之罪,加上這次不但劫獄,還刺殺了長公主的罪名,一同也昭告天下。
與此同時,京城裡百姓也注定過不好這個年了。因為李啟天安排了人開始在城中四處搜捕忠順親王妃的下落。
此時的秦宜寧剛吃過一劑藥,昏昏沉沉的靠在引枕上,衣衫半褪的讓寄雲將溫熱的帕子伸入被子裡替她擦身,一麵聽冰糖說外麵的情況。
“所以,天機子此舉,等於徹底捅破了王爺與今上之間的窗戶紙。”秦宜寧歎了口氣,“其實當時長公主可以不死的。”
“她死了也是活該!”冰糖冷哼道,“那女人忒歹毒,不但讓幾次三番覬覦王爺,還詆毀您,想方設法來折磨您,這種人活該她去死!”
秦宜寧搖搖頭,蒼白消瘦的麵龐上還染著不正常的潮紅,虛弱沙啞的道“不論她該死不該死,現在殺了她,引來的隻能是天子與王爺之間更早的決裂,說不定還會給天子一個給王爺判定罪行的辦法。天機子果真還是巴不得想讓王爺與天子徹底來個對決。”
如今城中戒嚴,四處搜捕她這個“逃犯”,秦宜寧不免在想,若是天機子沒有殺了李賀蘭,隻是將人打暈,或許情況不會如眼下這般風聲鶴唳?
不過也沒什麼差彆,李賀蘭隻是一個籌碼,就算沒有她的死
,李啟天照舊也不會放過劫獄這個罪名的。
這個時代,還不是天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天子若說有錯,誰敢說半個不字?
“好了,王妃,您彆想那麼多了。眼下不管天機子是怎麼想的,您隻管養好身子便是。這一次咱們一同被抓,我們都沒怎麼樣,可隻有您,鬨的滿身是傷。”
冰糖說著聲音都有一些哽咽起來。
秦宜寧多少年來沒受過的傷,沒吃過的苦,沒受過的屈辱都在這一遭嘗了個遍。她們這些人整日關在牢裡,冷一點就受不住了。可王妃還要被放在站不能站蹲不能蹲的囚車裡,冒著大雪去遊街,出身名門的女子,卻要滿身狼狽的被一群人指指點點。
若是個心思窄一些的,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堪屈辱……
“我好好養著便是了。”秦宜寧見兩婢女都又要哭了,趕忙柔聲勸道,“我這不是也沒事麼,不過是一些皮外傷。”
“還說沒事?這身上的鞭傷怕是要落下疤痕的!還有手腳上的凍傷,若是弄個不好,往後年年都要犯病,王妃,您金枝玉葉,何曾受這樣的苦!奴婢有時候真想您當初要是不嫁給王爺就好了!嫁給個尋常販夫走卒,有您的智慧,做個富家太太日子也能過的風生水起,可現在呢……”冰糖心疼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眼淚卻不聽話的往外掉。
寄雲雖是逄梟送給秦宜寧的人,可這麼多年來追隨秦宜寧,忠心也都在她的身上,此時想想冰糖的話,也覺得有理,跟著連連點頭“王妃這樣的好女子,嫁給任何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又何至於這般顛沛流離。”
秦宜寧見這兩丫頭的模樣,不由得好笑,虛弱之中也帶出幾分笑意“你們呀,這會子這麼說,回頭讓王爺聽了去,他還不知怎麼傷心呢。”
寄雲立即想到門外就站著王爺安排的精虎衛。
可她依舊渾不在意“就算王爺就在眼前,這話我也是敢說的。嫁給王爺,雖然他對您一心一意,可也給您帶來那麼多的苦難和麻煩。也許一心一意真的很珍貴,可以您的才貌,嫁給誰或許都會對您這麼好吧?我有時都在想,王爺就是太自私了……”
“好了。”秦宜寧拍了拍寄雲的手背,“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如果?感情不是交易,也並不是付出了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同等的回報。若是我付出一個,就希望得到一個,那豈不是成了買賣了?”
寄雲和冰糖都坐在床沿,一左一右的望著秦宜寧。
秦宜寧又吸了口氣,緩緩的道“何況我也知道,眼下的生活,是他努力之後才給我換來的。或許其餘販夫走卒能給我更多的安穩,可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你的難道不是給與你這樣東西的人究竟用了多少的努力才換來這一切?王爺的身份在這裡,安穩的生活對於尋常人來說是唾手可得,可對於王爺來說,那就是他拚儘全力才能給我的。我知道,他已經很努力了。”
冰糖和寄雲聞言,一時間都有些動容。
而門站在門口的謝嶽,也悄然放下了想要敲門的手,抿著嘴,動容的搖了搖頭。